宴会里很是热闹,墨玺如不喜便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一路沿着河流不知不觉走到凉亭处,凉亭小溪还有满坡的花儿让她心下开心了几分,不由得倚着亭栏哼起了曲子,她有一副好嗓子,只是平日很是摆弄,如今四下无人的,索性哼了几曲,不想被人听见了,以为是仙曲。
墨玺如的模样本就生的好看,一双眸子冰清的很,于是便被人打断了歌声,“此去只应天上有啊,这绝色佳人也是天上的?”
大老远的她就闻见了浓浓的酒气,皱着眉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穿紫色袍子揣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朝她扑了过来,墨玺如忙闪到一旁去,掩着鼻子行了行礼,“不打扰公子上月。”说罢转身离去,袖子被人猛地拽住,她一下子坐到那人身上,刚要起身便被困住了。
她一向不喜欢被人动手动脚,自然现在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位公子,还请你自重,放开我。”
“呦,这仙子何时脾气这么大?”那人的手径直伸了上来朝着她的脸抹去,墨玺如怒了,甩手就是一巴掌,脆生生的打在他的脸上,趁着他愣住的空儿挣脱开,摆了袖子就准备离去,那人挑起来拽着她的袖子吼道,“还敢跑,你知道爷是睡吗?爷是相府的二公子姬常青,能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
墨玺如冷冷一笑,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袖,“原来是二公子,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
姬常青挑眉嘿嘿一笑,松开她的衣袖,插着腰道,“怎么样,是不是被爷看上算你好运?”
“墨家也算是好运,幸亏有个嫡长子。”墨玺如理了理衣裳,抬眼看向他,“公子若是无事,小女子告退。”
“慢着!谁让你走的!”姬常青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爷看上你了,哪家的,爷明日就去提亲。”说着脸慢慢的俯了过去,闻了闻墨玺如,满脸的陶醉,“真香啊!”
墨玺如后退一步,再无心跟他说话,作势要走,可姬常青偏偏就是不让她走,越发的毛手毛脚起来,这凉亭附近并无人经过,墨玺如怒气大盛,大有要断了他命根子的念头,可手还没伸下去便被人揽着胳膊拥了过去,她一惊回去看去,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眸子,是了,姬常秋。
她刚想说话,便听见姬常秋开口,“常青,你在做什么?”声音轻淡平和,可还是让墨玺如的心颤了颤,似是掠过了一阵阴风杀气般,姬常青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脸色顿时白了,酒醒了一大半,支支吾吾的喊了声,“大、大哥。”
姬常秋笑了一声,“难为你记得我这个大哥,我还以为相府只有你二公子呢。”
姬常青的脸真真是白的彻底,拱着手道,“常青只是喝多了,不知道这位、这位小姐是大哥护着,再也不敢了。”说着还瞥了一眼墨玺如。
墨玺如被他这话气笑了,才想起来自己在姬常秋怀里,便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二公子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身居墨府,是刑部侍郎墨峰的幺女,墨玺如。”
墨玺如的名字在街市闻名,前些日子是因为活泼闹腾出了名,如今是跟变了人似的聪慧,更是被人熟知。
姬常秋一愣,却随意的拱了拱手,“原来是墨府的四小姐,在下失礼。”这语调哪里似刚才一般,摆明了是知道这相府跟墨府不是一条路的,懒得搭理罢了。
“二公子这失礼好轻易啊,若是奴家今日没有被大公子救下,明日是不是就要去跳护城河?”墨玺如见他这样轻率了事,本已压下的怒气又升了上来,冷了面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昂着头看他,“那奴家临死前是不是还要诅咒二公子这一生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呢?”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听得姬常秋也知道着小娘子是真真动了怒气。
眼下太子和九皇子还不分伯仲,若是因为他撕破了脸皮,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想到这儿姬常青换了副脸,“哪里哪里,四小姐说笑了,在下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登门赔罪?”墨玺如冷笑一声,“二公子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奴家曾被你轻薄未遂么!”最后几个字被她厉声说了出来,这训人的狠劲儿莫名的有些像姬常秋,姬常青后背一时间冷汗连连,不知所措,一个劲儿给清风使眼色,可清风就跟没看出来似的,老老实实的在姬常秋身后一声不吭。
墨玺如还不打算放过他,“二公子若是真心想要赔罪,奴家不是不肯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柔和起来,莞尔一笑望着姬常青。
她这笑带着一丝妩媚却又有一丝清冷,一时间姬常青不由得看呆了,整个凉亭里寂静下来,只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清风突然咳嗽了一声他,他才回神,“四小姐想要什么,尽管说。”
“我想要……”墨玺如的手慢慢的向前伸出将要碰到姬常青的衣襟的时候,姬常秋的声音响起,“玺如。”
她的手在空中顿住,放了下去,转身看向姬常秋,“大公子好好管教你的弟弟。”说完转身离去,披风一摆掀起一阵冷风,姬常秋嘴角却扬起起来,那一刻如同神邸。
待听不见脚步声后,姬常秋背着手慢慢的踱着步子准确无误的走到姬常青面前,敛去笑容,“你刚才是不是企图做些什么,常青。”
姬常青忙摆手,“定是清风看错了,大哥莫要误会。”
这清风自小跟在姬常秋的身边,小小年纪便具有武学天分,被收为姬常秋的暗卫,如今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也不知姬常秋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死心塌地的成为他的眼睛,数年入一日的,若是被清风看见的事情,姬常秋没有不知道。
姬常秋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你娶个正妻,可这四小姐你就不要惦记了。”
姬常青应着了,可话语倒是不屑,“大哥放心,墨家的女儿就算白给我我都不要。”可眼底的贪婪和惊艳倒是分分将他出卖个彻底,但恰巧这欲望清风看不出来,他一向心思纯良,不懂人心难测这回事。
“是吗?”姬常秋笑了,“你可知陛下为何在众人面前对她说莫要忘了恩赐,足可见她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大哥说的是,可这恩赐到底是什么?”姬常青眼巴巴的望着姬常秋,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点什么八卦,奈何姬常秋指点完他后便离去了,留他一人在凉亭里苦思也没个所以然,只得悻然回去。
墨玺如沿着河边走回去,本想着再待一会儿便寻个借口回去,但又怕给墨老爷惹事,便随意找了棵树倚着赏月,十五的月亮所说不是太圆,可也耀眼的很,旁边还陪衬着几颗星星,看的她都有些想家了。
“你在干什么?”身后有一浑厚的声音响起,墨玺如一惊,转过身去脸色一禀,弯腰行礼,“陛下。”
来人正是大楚国的王,楚炽。
“朕出来透透气便看见你倚着这海棠树望着天空出神,是想到了什么?”楚炽背着手笑着问她,“跟着朕说说。”
墨玺如垂头一笑,“臣女只是觉得这月亮如此好看,不由得看入神了而已。”
“哦?”楚炽同她站在一处昂起头看月亮,“你可知道朕有何感想?”
“臣女惶恐,怎敢随意揣测圣心。”
“无妨,”楚炽低下头看向她,“说说看。”
墨玺如微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一眼月亮,心里埋怨了它一番,没事让自己想什么乡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楚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月光穿过海棠树的枝丫打在他的龙袍上,斑斑驳驳,透出一股凉气,墨玺如忙跪下,“臣女无心,望陛下赎罪。”
“你且起来,朕不怪你。”楚炽虚扶了她一把,“朕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朕的小女儿,可惜她在跟你这么一般大的时候大病一场去了。”说道最后他的话苦涩极了,隐忍着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想念和愧疚。
墨玺如起身笑着说道,“陛下,逝者已去,珍惜现在,就是对她最大的宽慰,”她紧接着说道,“臣女该进去了,不然父亲该着急了。”
楚炽挥挥手,“去吧。”
入了大殿没有多久就有太监过来说陛下先行去休息了,让大家自行玩乐。
墨锦已经同九皇子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剩下的公子小姐也都各自寻人来聊天,乍一看这人只剩下墨玺如孤单形影了。
她跟墨峰说自己不胜酒力早早回府了。
刚到府门口就被小厮告知有人找,墨玺如蹙眉,元宵十五,各家都是团聚的日子,何人能出来,这般想着她便提着裙子走了进去,可大殿并无人,她便扯了袍子刚要搭在架子上,一只手伸了过去,接过她的袍子挂了上去,耳边一阵温热的呼吸声,身后一人靠她很近,有股若隐若现的药香味,墨玺如垂眸一笑,扭头说道,“你回来了,云谦。”
来人正是云家的嫡长子云谦。
云谦笑着挂了她鼻子一下,墨玺如睫毛一颤,“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穿越过来的记忆里这墨玺如是对云谦有好感的,两人算是心照不宣,只等年纪到了提亲罢了。
可如今不同,她不是那个整日顽皮闹腾的墨玺如了,而是披着她身体的灵魂,所以她对这位云家长子很是陌生。
云谦在她身旁坐下,撇了撇茶盖,“我在军营本就是为了锻炼,如今祖父的身体有恙,便将我召了回来,”他说着放下茶杯伸手去捉墨玺如的手腕,“我听说你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可是好利索了?”
墨玺如顺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云谦一愣,将手收了回去,柔柔的唤了她一声,“玺如……”
“那病来势凶险,害的我丢了些记忆,还时常头疼心慌。”墨玺如淡淡开口,“可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你说呢,云谦?”
是了,以前她都是喊他云哥哥的,见他回来早高兴的扑到他怀里讨要好玩的玩意儿了,不像现在满脸冷漠淡然的跟他说着话。
云谦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低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改日配了药让人送到你这里来,不出半个月,头疼便好了。”
墨玺如唇角一勾,“多谢了。”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云谦叹了口气起身说道,“自小我同你一起长大,加起来的时候也不及你现在如此生分。”
“人终是要长大的,”墨玺如亦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云谦的长相毫不逊色那姬常秋,棱角分明的脸庞却不刚毅,透着一股清秀,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眸清澈透明,不像那人,宛如一口深水潭墨的不见底,“云谦你医术高明,日后怕是要代替祖父入太医署吧。”
云谦笑了笑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