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舆的山顶上,一眼望去,冷冷清清,本来有那么多人,现在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好在大殿之中,侍女们还在,见到姬燕,纷纷上前问候,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或许是因峰顶之上,出了长老们的那件丑事之后,姬燕与祁志明又突然离开的原因。让她们以为姬燕是负气出走,不会再回来了,从而有种被遗弃的失落感。
姬燕依旧淡定,一边吩咐侍女备好洗澡水,准备茶水酒菜,一边让人去找那位叫春红的侍女。春红或许就是那位与姬燕比较亲近的古灵精怪的侍女吧?
祁志明还是被安排在凉亭中,心境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来是拜访作客,而此次却有种回家的感觉。女人洗澡总是很慢,等了好久,姬燕和那位叫春红的侍女才施施然走了过来。
春红上前施礼:“姑爷好!”
祁志明笑道:“黄雄呢?怎么没来?”
春红偷偷看了一眼姬燕,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他们都在九层商量事情呢?为了应对西山可能的报复。姑爷带来的人都在那里。”
祁志明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大大咧咧地独自吃喝起来。
姬燕问了春红一些山上的事情,便让春红离开了,似笑非笑着说道:“明哥,你隐藏得可够深的啊!这山上的五层,八层,九层可全都是你的人了,什么时候把六层七层也变成你的人啊?当时比武,如果你输了,被我赶出神山,你是要计划硬抢吧?”
祁志明哈哈笑道:“硬抢当然不会,但在这山上占个位置可是会的,以后旅行到此,也好有个栖身之地。况且,我本意是为打听海上神山的位置而来。现在是为保神山上的生灵免遭涂炭,提前做好应对西山的准备而已。蓬莱的无极子能掐会算,说我以后是员峤的主人。这次,他可是又算错了,我不稀罕作什么地方的主人,只想大家在没有战争的困扰下,好好生活就好。下次见到他,可是有话说了,哈哈······”
姬燕白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次一味地卖惨,要了他们不少东西。下次他们肯定会躲着不见你的。”
祁志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把一只储物袋递给了姬燕:“这是一袋仙果,你看着处理,不能久留,以免坏掉。里面还有些果树的枝条,你让人种下试试,看看能不能种得活。晚些时候,我制作一批甲马分给大家。西山早晚是个麻烦,我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跟他们可耗不起。既然出海顺利,节省了不少时间,这里与西山又有通婚联姻的习俗,那也不必等到三个月之后了,索性一并处理了。”
“让大家都准备一下,这里适龄男女都去西山,自由选择嫁娶对象,自由选择在哪座神山上生活。制定好一些规章制度,只要他们遵守就行。”
姬燕很聪明,知道他处理完西山员峤的事后,便会离开这里。心中有些失落,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嘴上却笑道:“这样也好,两日之后的清晨动身。明哥传授一些阵法给我的侍女们,再建一座阵法,守护这座大殿。万一咱们都去往西山,也好防着人家来侵占咱们的地方啊。”
祁志明愣了一下:信一不喜欢吵闹,肯定是不会去的。八层九层的两女也不会去找其他男人的。希的海族也不必去。守护这里,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再用甲马提升飞行的速度,配合阵法,什么人会来呢?又有什么人是他们挡不住的?
姬燕却说不出有什么厉害人物,只是娇嗔着央求。祁志明便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说笑间,不觉暮色已降临,朦胧地夜色中,姬燕微微有些醉意:“明哥,此间事了,你有何打算?是闭门静修还是去对付那些不明生物?或是先去弄明白传送阵的秘密?”
祁志明笑道:“天生劳碌命,半刻不得闲。人生难得糊涂,世间事自有世间人去了。消除不明生物的危险之后,闭门静修或游山玩水都好。传送阵的秘密慢慢地就能自行显现出来的,不必刻意去了解。”
姬燕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有些话没有明说,但却不能装糊涂,于是柔声说道:“燕子,此间事了,跟我走吧。这里交给别人打理就行,想回来看看,那便随时回来。你一个妙龄女子守着这山,也太过冷清了。”
姬燕笑道:“我陪明哥消除危险后,留在山上就行,游山玩水时记得带上我。明哥修炼苦闷时,也能前来散散心。”
祁志明点点头,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深谈。以后的生活充满变数,人生不能规划得过细。循着一根主线向前走,不要偏离就好。过于细致的人生规划,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变数频频打乱,弄得自己身心俱疲。以致于所有的规划,便要不停地修改,烦不胜烦。
自己尚且不能去避免细致规划带来的麻烦,又怎能去为他人规划人生?哪怕是自己已经视为妻子的姬燕,也不能这么去做。此时,祁志明也只能说道:“也好,苦闷时,你上去找我。黄氏四兄弟留下来帮你,不要太过辛苦。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姬燕也不想话题太过沉重,破坏了此时的气氛,娇声笑道:“春红和那黄雄还是挺般配的,想不到明哥做媒也行。八层九层的两个丫头就不必去西山了吧?哼,明哥下手可真够快的。”
祁志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姬燕撇了一眼,也不去理他。喊来春红,让她准备祭坛,贡礼和黄纸。唤来一只白鹤,说了几句话。白鹤飞走后,又吩咐侍女置备酒菜······
祁志明被晾在了一边,更是尴尬,讪笑着问道:“燕子,让人准备纸和笔。我写几道阵法,让侍女们提前有些了解。制作甲马得午夜时分才行,这段时间还很长,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说说阵法可好?”
姬燕很珍惜两人独处的时光的。心中虽然有气,却也不能由着性子来,继续晾着祁志明,加之对他的阵法也好生佩服,便借势化解了尴尬,命人取来笔和纸。
祁志明拿起毛笔,身上便直冒冷汗。自己只临摹过几次毛笔字帖,哪里能下得了笔?咬着牙,硬起头皮,只哆哆嗦嗦地写了一个字,便占去了小半张纸,还是歪歪扭扭地。索性直接扔下笔,不再去写了。
姬燕看得捂嘴偷笑,款步走过去坐下。由祁志明来说,自己执笔,耳鬓厮磨,低声软语,一时情景如画,好一副才子佳人,深夜苦读的画面。
春红在远处站立良久,不忍前去打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远远地咳嗽了一声,领着侍女过来布置。
甲马乃是借助六丁六甲的神力而成的。六丁六甲为掌管天干地支的十二位神袛,在商代甲骨文中已有记载。汉代《献帝起居注》中也有对六丁六甲十二神的祭祀。《续文献通考》中记载:“卯、巳、未、酉、亥、丑六丁为阴神玉女也;子、戌、申、午、辰、寅六甲为阳神金童也。”
《后汉书·梁节王传》记载,“可使致远方物,乃知吉凶也。”
据说六丁六甲为天帝役使,能“行风雷,制鬼神。”源于先秦候时对于闲书上的内容,祁志明由一笑了之,进而半信半疑。但手中这本《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可是原本。老烈火长时间的熏陶,此时起到了作用。详尽拜读后,六丁六甲作用之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役使六丁六甲必先行斋醮,然后召之。祁志明摆下祭坛,献上贡礼,把自己的所求写下阵诏。披发跣足,上香祷告,手舞足蹈,闭目吟唱。四周的空气慢慢凝重起来,一丝微风也无,虫子也停止了鸣唱。云层遮住了清凉的月光。这一方天地,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黄纸写成的阵诏,先是慢慢飞至半空,只停了一会,便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祁志明加快舞蹈的速度,口中继续念念有词。桌案上厚厚一迭黄纸,无风自动,象被一只无形地手,在不停地翻动着,“唰唰”作响,翻动的速度飞快,却有条不紊。
冉冉升起的香烛青烟,笔直上升到一米的高处,便消失了。好像被一张大口猛然吸入,香烛也随之明亮起来。香烛忽明忽暗,这种情形在不停地重复着。
姬燕远远地观望着,紧张地咬住衣襟,唯恐自己惊叫出声。传说是一回事,但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人类对于神灵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现在的这种凝重,铺天盖地,笼罩在这岱舆神山的顶峰,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祁志明尤在狂舞着,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黄纸已经翻完,香烛仍在燃着正旺。一道声音响起,却如十几个男女在同时说话,异常刺耳,虽然明显感觉到了善意,却还是难以忍受:“完成了。不过,你先听好了,小子。香烛燃尽之前,有什么咱们能立刻做完的事,便说出来。不能生受你的香火,快些说吧!”
祁志明如梦方醒,脑筋却转得飞快,恭声说道:“请仙人传授《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除了一阶之外,剩下的全部阶节。”
一阵躁杂地嗡嗡声传来,令人牙齿发酸。这么多人同时说话,声音还如指甲刮玻璃,异常刺耳,任是谁也受不了。
几声戏弄的笑声过后,香烛随之燃烧殆尽。峰顶上云散月露,虫鸣声随即响起。
祁志明感觉头脑涨痛,脑袋大如斗,要急于马上宣泄,便不停地撞击着石柱,“砰砰”作响。
姬燕大惊,纵身上前,一把抱住他在怀,惶急地问道:“明哥停下,你怎么了?快停下啊!这些该死的混蛋对你做了什么?你先睡会,我这就去找无极子算账。”喊道最后,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见他痛苦到狰狞的表情,举起手掌,想把他打晕,以减少他的痛苦,却又迟迟去下不去手。害怕他就此便不会再醒来了,自己从此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祁志明强忍着头痛恶心,拉住姬燕的手,艰难地说道:“你别担心,是我要求的太多,是我自己贪心惹得祸,不管别人的事。我说你写,快······快写!”
姬燕不敢怠慢,边拿笔写着,边去看祁志明的表情,见他脸色已经慢慢转好。心下宽慰,写字得速度便越来越快了。
把脑子里被灌入的东西说出来后,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头却不再痛了,对姬燕作了个鬼脸:“肚子饿了,要吃饭!”
姬燕好气又好笑,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欣慰地说道:“你可是吓死我了。头不痛就好,饭菜凉了,换一换吧!”
祁志明又跳又唱,折腾了大半天,也真是饿了,哪里还管凉不凉?口中塞满食物,连连摇头,顾不上开口说话。姬燕怜惜地倒水递菜,体贴备至。
这人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解释道:“这些家伙一齐说话,向我脑子里灌输那本书上的内容。声音很刺耳,又是十几个声音连一起,好悬没把我给弄疯了。吓着你了吧?”
姬燕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你当时的样子,脑袋使劲往柱子上撞,不知有多吓人呢。明天肯定头上得起包。”
祁志明“嘿嘿”笑着,拿起那些用作甲马的黄纸,仔细观看起来。上面隐隐约约凸显着一些符咒图案,通篇密密麻麻的。按照《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一阶的说明,马上裁剪起来。
无极子只给了一阶秘箓,祁志明也不知道这秘箓共有有几阶,反正总不会是只有一阶的。紧急关头,尝试着向六丁六甲索取,却想不到有那么多,贪多嚼不烂,弄得自己差点疯掉。这无极子小气,六丁六甲也没安好心,神仙也会恶作剧的。
祁志明只剪了一只甲马,便不愿再剪了:“燕子,你先试试好用不?去找人来剪吧。我先看看你写的字。”
姬燕把甲马绑在腿上,试了一下,与无极子的甲马并无差别。看了一眼在专心看书的祁志明,也不去打扰,嫣然一笑,便悄悄离开了。
《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共分十阶,多是驱使六丁六甲的方法和用途。“甲子水将李文思,甲戌土将李宗通,甲申金将李守全,甲午火将李守左,甲辰风将李守进,甲寅木将李守迁。丁丑神赵子玉,丁亥神张文通,丁酉神臧文公,丁巳神崔玉卿,丁未神石叔通,丁卯神司马卿。”
日有六甲,辰有五子,五六为变,变而化生,天帝造物,依循此理。
民间有种说法:“看起来一肚子四五六,却狗屁不是,整天人五人六地。”大概是说从这里流传下来的吧?这可不是好话。
祁志明如醉如痴沉浸在驱使六丁六甲的方法之中,“天上地下,可有可无。”
司管天干地支的六丁六甲,如能配合自己的阵法,肯定能够困住青衫客和他大成以后的元婴,也绝对能够消除不明生物给人类和海域带来的危险。
看到最后却又自嘲起来:六丁六甲莫大地神通,只是被自己大材小用了。天上地下,哪里去不得?
但使用得六丁六甲越厉害,自己付出的也要越多。内力及身体素质,要尽快提高才成。不然,回报与付出是不能相匹配的。
符篆本是道教的功法,难道自己还得去当道士不成?
只有紫色的符篆,才能使用《太上九天玄女斩邪秘箓》的十阶,随心所欲地驱使六丁六甲。自己连毛笔字都写不好,更没见过紫色的道符。不过,这也不必担心,因为无极子肯定是有的。
姬燕过来查看了多次,发现他一会愁眉不展,一会又窃窃自喜,便没去打扰。现在见他已经是呆若木鸡了,忍不住问道:“明哥,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