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里乱成一团,哭得哭,闹的闹。御前的人来抱走再奕,满堂的人也没有敢去拦的,只婵杏还胆大、忠心些,哭着跪在一旁求情。
安姑姑还是慈眉善目的,话也温温和和的,可是听了却叫人心寒:“好姑娘,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难不成还要满屋子的人顶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么?魏太妃可是抚养过皇上的,这是天大的喜事,姑娘该擦净了脸,同盛妃娘娘谢恩去。”
盛妃木木地笑着:“姑姑说笑了,本宫被禁了足是不能出门的,还是劳烦姑姑您带一句谢恩吧。”她站起身,一把拉起婵杏,“哭什么?奕儿是本宫的儿子,给谁养都是一样的。”
安姑姑饶有深意地觑了盛妃一眼,这样的场面,满宫里找不出第二个镇定自若的了,这盛妃可真是个狠角色。儿子都要被人抱走了,眼泪都不垂一滴。
盛妃抿抿唇,把藏在心里的眼泪又憋回去了三分:“劳姑姑带一句话给皇上,臣妾必当静心思过,皇上的决断臣妾绝无异议,也不心生怨怼。本宫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拿走什么,都是应当的。”
一旁的君悦微微咋舌,偷摸瞟了盛妃一眼,心下竟生出几分佩服来。安姑姑是经历过风浪的,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规矩又礼敬地答应下。
把该挪、该搬的都办好了,安姑姑微微笑:“请盛妃娘娘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盛妃看着乳母怀里大哭的再奕,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御前的人办事没有不妥当的。”
婵杏哭得涕泗横流,跪在盛妃脚边,扶着盛妃的手,哭着喊:“娘娘——”盛妃僵直地站着,眼睁睁看着嚎啕大哭的再奕被人抱走,随着堂帘被放下,她才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婵杏跪倒在盛妃身边,哭着:“娘娘,怎么会这样!”
盛妃摇摇头:“我们算错了,是我算错了。我说的不是气话,我的一切本来就是皇上给的,他不给,我怎么能去抢呢?”盛妃抚上婵杏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婵杏,别哭,本宫还有机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是盛家的女儿,我就不会放弃。我曾经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我不是没有能力,我只是有一点算错了而已。颐贤皇后太看重皇上了,而我偏偏太不看重皇上了。是我错了,错了就改。颐贤皇后大厦将倾之前,是有回过一口气的,证明皇上他不是个绝情的人,他其实是宽容的。只要我乖乖的,等这一阵过去了,我还能东山再起。”
婵杏不知为何,望着盛妃那坚定的眼神,心底生出一股悲意来,她凄哽道:“主子,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主君同主母给您寄望是不假,但也不是要您一定要那样的,您太累了,其实不必……”
“婵杏!”盛妃一蹙眉,“你是觉得本宫做不到吗?本宫一定会延续盛家的荣耀的,这不仅仅是爹娘的寄望,这还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长姐做不到的,我来做!”她沉着脸站起身,神情又坚定又恍惚,两眼定定地望着窗外。
她缓缓走向窗棂,透过裂冰纹的窗格子,能看到外头明灿灿的天:“那顶凤冠你看到了吧,颐贤皇后的凤冠,连表姐都没有戴过的一次凤冠,而我会。”她的心已经在一天天的磨砺下几近疯魔了。
要成为皇后,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头。盛家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小时候娘每天都在盛挽蕴睡前,不甘又迷茫地捧着她的脸,喃喃道:“我的女儿,要是成为皇后该多好啊。那咱们盛家,就又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那么多女儿,可惜没一个能嫁进颐华宫的。如果我的蕴儿能是皇后,娘也不枉生你养你一场了。”
盛挽蕴把这些话刻在骨子里,婵杏是娘亲自挑的侍女,盛挽蕴一定要她亲自见证自己成为皇后的模样。
婵杏身抖如筛,伏在地上迷茫又心疼地看着盛妃萧条又坚定的背影,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惘然环顾了四周,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不断地滋生开来。
盛妃被禁足之后,后宫太平了好些日子。韫姜同贵妃还算相处得宜,韫姜知道贵妃是爱逞风头的性子,处处礼让她,加上从前养出的一点情分,也算十分和睦。
后来过年节,徽予只作没有盛妃这个人似的,提也没提放她出来的事,到了九年的四月,晴贵嫔和玲顺容相继被诊出身怀有孕,满宫大喜,徽予晋了她们的位份,才同时又解了盛妃的禁足。她被放出来,照旧是规矩的,该问的好一处没拉,一点没有失意落魄的样子。甚至比从前更温和、端庄了几分。
韫姜和贵妃对她一例是淡淡的,韫姜还客套些,贵妃只一味给脸子,盛妃也不恼,和和气气地过去。
后来到了六月里,瑃顺仪也有了身孕,这可真是难得的大喜,她本被冷落着,后来偶然得了一次宠,反而遇喜了,一下也有了风头。
有了孩子总是喜气洋洋的,永安这边虽然时有些小病痛,但大体还算是稳妥的,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些。这一年过得平稳又喜气,韫姜的身子没有坏下去,反而好了些。八月的时候华惠允按脉时说,簪桃有了身孕,因为胎气弱,没有来得及诊出来,簪桃也不大注意,反而磕着小月了。
簪桃是侍女的出身,本该身子强健、体质温和的,韫姜生怕是伺候自己落下了什么病根,叫华惠允回去好生检查,也叫顾诚出宫去帮着看一看。后来四下检查,才查出宛陵曾经赏她的那簪子有蹊跷,是损伤女子肌理的,簪桃为表敬意,长久地戴着,才把这胎伤了。
这一下磕着小月了,才及时止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宛陵已死,也没法追究,韫姜只得赏了许多珍贵药材下去,以作弥补。
这日天晴风和,再阳同再枫下了学,相约往跑马场去骑马。牵出马来溜了两圈,再枫驭着马,让马放缓了脚步,一边同再阳说:“再不几日就到了秋狝的日子了,咱们两个是皇子里头最年长的,得好好练练,别叫父皇失望了。”
再阳笑着,清朗又俊秀,骑在马上姿态飒爽:“还得看皇兄的了,我不过去凑个趣罢了,但凡能猎着一匹鹿也算我的造化。皇兄今年可得猎下一头马鹿来,那才是豪杰。”
再枫举起鞭子,轻轻在再阳的马上抽了一下:“你还是老样子,这样不爱逞风头,这有什么的,不过是陪着父皇尽兴罢了。四弟才八九岁,就要同我在赛场上争高低了,你且瞧瞧他。”
“四弟是恪娘娘的儿子,恪娘娘可是将门之女,养出的儿子在骑射功夫上也不会差的。”再阳毫不介意,淡淡地说,“他不同你争高下之分,才是埋没了他的身份。”
“四弟用功,处处要强。”再枫豁然笑了一下,“和你真是截然不同。亏恪娘娘和德母妃还算关系不错呢。”
“正是我让着他,也不爱出风头,母妃才能和恪娘娘相处得宜。”再阳神色镇定,心里其实把事情全看得透了,“现在四妃之位只有母妃和恪娘娘,母妃身子弱,不能劳心费神,所以我也不能给她惹麻烦。我要是和四弟有龃龉,恪娘娘一定会给母妃不快的,也会让她担心我将来的安危,我不想她费这个心。”
再枫的笑容随着渐起的风消减下去,沉重道:“也是可惜了你一身的才华了,你学问功课哪样不好?只不过不显山不露水,事事都不争罢了。”他眯起眼睛,驭着马儿走近再阳,“你将来真的只想当个王爷吗?除非你甘心平庸一辈子,否则将来别人当了皇帝,容不下你这一身的才能。”
再阳一直平淡的眼眸中闪出一丝精光,但口中仍平静地说:“那是父皇做主的事,不是我想不想就能定下来的。”他偏过头来望着再枫,“少说这个吧,小心被人听到了,报到父皇跟前,只怕父子间生出嫌隙来。”
再枫点点头:“不是我想说这个,只是哪一代不是这样的,越到后头,储君之争就越激烈,明里暗里,都抢这个。你既然不想说,我不提就是了。”他转脸换上了一个明朗的笑容,还是从前明灿又通达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心思,只是个赤诚的少年罢了。
再阳目光深重地望着再枫,连一向豁达又少心思的再枫都提起这个了,看来前途漫漫,十分艰难。
“走,咱们赛一场,看看你赢不赢得了我!”再枫一声喝下,只见马儿箭似的飞了出去,再阳跟着一笑,也追了上去。
二人赛了一场,照旧是再枫赢了几步,正歇了一会儿,只听背后马声嘶鸣。二人调转了个头,只见是再勋驰骋而来,离二人三步之遥处猛然停下。
马蹄飞翘,再勋稳稳地骑在上头,随着马鸣之声,马蹄落下,二人才看清再勋的形容。再勋同再枫一样精于骑射之术,但气质截然不同。
一个是灿阳似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却是气势滔天、不容忤逆的。再勋继承了恪贵妃那双凌厉的眼睛,眼尾上扬,眼眸精明,才八九岁年纪,就显出了极大的威势与压迫之感。
“大哥和二哥都在,不如赛一场?”再勋的宝马是郑府特地送进来的,乃是千挑万选难有其一的良驹,连再枫和再阳的都要逊色一筹。他有一把铮铮傲骨,五岁时就开始骑小马,因他体格比同龄人更高大些,且骑射的能力得天独厚,去年就开始换了大马,比再枫他们换大马的年纪早了好些。
再枫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两步:“才赛了一场,现下比试马也没劲了,不如下次,大哥我一定陪着四弟来一场。”
“这有什么的,你四弟我这儿良马最多,两位哥哥挑两匹来就是了。我们兄弟分隔两处上学,难得相聚一次,哥哥还要推辞?”再勋步步紧逼,似乎不肯多让,今日必要比试一场。
再阳同再枫对视一眼,现下满宫里真正能陪着徽予秋狝的皇子,其实也就他们三个;眼下在徽予心里有分量的,又何尝不是只有他们三个?
他二人能隐约察觉到再勋的敌意,一下有点进退两难。再枫半低着头,微微瞟向再阳,只见他点了头,才答道:“那就来一场吧,不过都是兄弟,跑着玩儿罢了,不必要分个高下出来。”
再勋冷笑一下:“大哥这话就是错了,既然是赛马,怎么能不分个高低呢。我从小就听师父说大哥你天赋异禀,骑射之上卓越非常。我今儿才有个机会和大哥比划比划,怎能不尽兴?”
他是恪贵妃唯一的儿子,从小养尊处优长大,脾性比恪贵妃更烈、更傲,一点也不肯落人下风,学问上用功、骑射上更自诩是郑家的孙儿而无比用心,他也像一轮太阳,却是一轮灼目刺人的烈阳,烧的人难以接近。
再枫和再阳也懒得和他多计较,就当让着弟弟罢了,各自挑了匹顺心的马,就预备着开场。一声喝下,再阳照例是慢了半步在后头,倒是再枫一下被再勋激起来,想来场痛快的,也上了心。
这再勋就算再得天独厚,也比再枫小了好几年,到底是逊色一筹的,就是费劲了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输给了再枫。
再阳自后气定神闲地过来,也不发话,只听再枫爽朗笑道:“四弟好功夫,要我和你同岁,只怕输你好些。”他一直就知道,再枫其实是个爽利的人,心思本不多。
这一场他赛得尽兴,心里高兴,说话就直来直去的,但都是实心实意的,并不含讽带刺。可再勋没成想输了一截,又听他这些话,只觉得是来冷嘲热讽的,心中更是愠怒。
他把脸一寒,冷冷道:“是,那我先走一步了。”也不等再阳答应,他兀自骑了马就走。
“皇兄下次避着他点儿吧。”再阳沉口气,翻身下马,传过小厮来拉走,一面对也下了马的再枫说,“再勋他太傲气了,输不起的。你是真心赛一场,可旁人未必有你的通达爽利。”
“难得有人这样用心赛一场,我也一时忘了形了。”再枫掸掸衣角,也有点懊丧,“是我没收住。”
再阳微笑着拍一拍再枫的肩:“皇兄这是说我不上心了?还是变着法说我骑术差?”
再枫这才解颐一笑,一扫刚才的阴霾:“我哪儿是说你啊,你骑马总是温温和和的,赛起来也不烈,确实比不上再勋来得痛快。不过还是你好些。”他揽上再阳的肩,“走,今儿个回去唠叨一顿饭。”
“皇兄常回来,你虽然住在太平宫,但父皇不忌讳这个。”再阳也不再去想那事,二人心照不宣地谈起别的事来,回了未央宫,也无人提起这件事。
然而这厢再勋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去,他倒也是个孝顺孩子,没把气撒出来,规规矩矩回宫给恪贵妃请了安,才气势汹汹地回了房。
咣当一声关上房门,再勋的小厮六宝和九福一下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高喊:“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再勋踱了几步,狠狠道:“真是奇耻大辱!”想摔个茶盏泄愤,又怕动静大了惹得恪贵妃知道,他手刚一扬起,又悻悻放下了,啐道,“别跑到母亲那里去嚼舌根!”
六宝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九福赶紧堆上了笑,膝行上前,扶着再勋坐下,道:“殿下别气,大皇子也就胜在长您几岁罢了,旁的一点儿也胜不过你去。殿下您可是人中龙凤,何必把大皇子他放眼里。二皇子更不用说了,这几年平庸得很,也就仗着德妃娘娘还得宠,在皇上面前挣半个脸子罢了。哪里及得上您呢?”
谄媚的话从来最顺耳,再勋心中的怒火略略平息了些,轻踹了九福一脚:“你还算会说话,我是郑家和父皇的儿子,怎么能逊色了他们?”
九福给再勋捶着腿,小声道:“是了,皇上多宠爱您啊,每回教您过去问功课,就没有不夸的。咱们主子将来可是要做太子爷的,还稀罕理睬他们么?”
“这话别乱讲啊。”再勋口中这么说着,脸上却带了几分得意洋洋的笑,“等母妃当了皇后,我再当这皇太子,那才叫锦上添花。”
六宝谨慎,这些阿谀奉承却大逆不道的话不敢讲,只敢缩在一边附和几声。而九福口灿莲花,溢美之词信口拈来,把再勋哄的心花怒放的。
出了屋子去给再勋备茶,六宝擦着冷汗,哎唷道:“你哄主子高兴不假,但那些话也不该连轴转地讲,说多了主子的脾气越发大,和大殿下、二殿下他们更处不来了。”
九福搓搓手:“哎,哥你也体谅我点儿。你是恪贵妃娘娘亲指的奴才,身份多少金贵。我是自己个儿爬起来的,还不得哄着殿下点儿?否则怎么立足呢?再说了,也不全是假话嘛,这将来自然是娘娘和殿下的天下了。”
六宝连连摇头:“罢了,哄主子高兴也是门本事,你兜着点儿吧,这些话咱们外头少说。”九福望着六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有搭话。
愈宁欠身进来,见韫姜同再枫、再阳正说笑得高兴,便识相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了这份欢愉。
韫姜拉着再枫的手,和蔼可亲的:“这会子不许走了,留下来住一晚吧,也是高兴。偏殿常给你备着呢,一点儿也不麻烦。”
再枫笑着点头:“今儿不推脱了,就劳烦德母妃了。”他也乖觉,瞥见宁姑姑进来有话要讲的样子,赶紧拉着再阳起身作揖,口中道,“那儿臣就先退下去了。”
等候他二人下去了,韫姜才问:“姑姑有话要说?”
“本是回禀一声,留大殿下在未央宫住了。谁料得知了一桩事。”愈宁走近韫姜,轻声道,“皇上今儿晚上去了钟粹宫。”
韫姜神情静默,似乎颇为平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皇上虽多疑心,可是还有一桩宽容大量的好处。除非真的坏透了,否则皇上没有不理睬的。这么久的日子,盛妃都安安生生的,皇上的气也就消了。盛妃处理六宫事宜的能力可见一斑,抛去心机不说,待下人也多宽仁,名声很好,所以皇上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她把尚宫局的单子拿来一看:“看来预备秋狝的东西得多备一份了,盛挽蕴应该也会去吧。”
“这样娘娘预备怎样呢?盛妃娘娘的本事可不一般呐。”愈宁用玩笑似的口气说出来,但谁都知道这事儿简单不了。
韫姜撑着额叹气:“就像颐贤皇后那样,戳不到痛处就没法连根拔起。可盛妃做事谨慎,就算有些事闹出来,也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的。那样就会像现在这样,不过是一时的落寞,不会是一世的。甚至还会被倒打一耙。”韫姜抬头看着愈宁,也是为难。
“是啊,确实不能着急,盛妃娘娘比当年的颐贤皇后棘手多了。”立在一旁的泷儿出声,小心翼翼地说,“君悦同我讲,皇上好像有意要复盛妃娘娘的封号,因为还没敲定,加上皇上也没去盛妃娘娘那,奴婢也不敢乱讲,生怕娘娘烦心。”
韫姜回首看她,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必定是把太医说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所以也不敢把这些虚头巴脑、没定下来的事说给我,反叫我忧思。”
“是。”泷儿微微低下头,谨慎地抬眸,郑重道,“其实依奴婢看,盛妃娘娘无非是想做皇后娘娘,连七殿下被抱走养了,她也不曾哭闹,可见没有全把心思放在储君之争上。既然如此,娘娘何不避着些?那样盛妃娘娘就算东山再起要动手脚,也闹不到娘娘您头上来。”
韫姜欣慰地一笑,示意泷儿走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道:“我的好泷儿真是长大了,看事也通透了。你说的很对,盛挽蕴与旁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太想做皇后了,甚至可以说她只想做皇后。当初君悦来说,我才隐约看懂了几分盛挽蕴这个人。可惜本宫读懂得太晚了,现在不一样了。”
泷儿的心思还没有深到那个地步,微微张开嘴,仿佛有些茫然。
愈宁接嘴,娓娓说道:“曾经盛妃娘娘以为只要培植起自己的力量,像恪贵妃那样,就能越过那道坎,成为皇后。可惜这条路不通,因为皇上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现在盛妃再要想成为皇后,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那就是除掉本宫同恪贵妃,只要本宫和恪贵妃一倒,放眼整个后宫,乃至大楚,谁又能比她更胜任皇后呢?”韫姜风淡云轻地说着,她上了年岁之后,眉宇之间的娇俏与活力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雾似的平静,静得像一潭死水。
泷儿一咋舌,忧心忡忡道:“主子才安生了几天,又要挡明枪暗箭的。”
“这宫里本就没有几天安生日子,不过要动本宫和贵妃也不是一桩简单事,你担心什么?难不成就她聪明,而本宫是个蠢材么?”韫姜眸子一抬,难得露出一点调笑的神态。
泷儿也噗呲一笑:“这怎么会,娘娘是世界上最好、最聪明的娘娘。”
韫姜温柔地一推她:“去传沐浴吧,本宫累了。”等着泷儿走了,韫姜微微叹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