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禁闭未央宫之后,徽予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十日,只许?诗在旁侍疾伺候,她若累了,便叫回去休息,只教太平宫的人伺候。
这日仍是?诗过来,徽予这几日总是长久的沉默不言,或翻看书籍古典,或批阅奏折。
?诗也十分懂事理地在一旁安静体贴地伺候,彼此相对无言,也从不怨怼。她能感受到徽予心中的某处随着未央宫的禁闭而空缺下来了,他照旧还是冷淡的姿态,在愈发清癯瘦削的面颊上,在深邃的眉目间,看不出他的悲欢与否。但是?诗就是能知道,他是悲伤的。
?诗将晾好的汤药舀了一勺送到徽予跟前,徽予目示她直接将药盏送过来,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诗转将药盏交给旁边陪侍的安姑姑,一壁过来给徽予捶腿。
她半倚着坐在徽予身侧,低垂着眉眼,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明纸窗的筛检,逸进来落到?诗的脸上,光影交错在她的睫与曈之间,映照得她的瞳愈发闪耀粲然。
徽予的手忽而轻悄地触碰过来,?诗惊了一下,柔柔唤了一声皇上。徽予默不则声,缄默片刻,复才说:“今儿,你悄悄去一趟未央宫瞧一瞧罢。守门的侍卫见是你来,自然会容许你进去的。”
“喏。”?诗听到此言,不禁漫开对韫姜的思念来,抬眸凝睇住徽予,欲言又止。
徽予的手搭在蜷起的膝上,无力地垂耸下去,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手里的一把青玉念珠串儿:“朕终究是放心不下,现如今能同姜儿说上几句话的,只有你了。你须得同她好好说,叫她别多思,自管好生养身子。吃穿用度还是按照一品的份例送入未央宫,她若是在宫里闷了,就叫侍卫带话过来,朕许她出来走走散心。宫里若缺了什么,也自管打发人过来要,没有不应的,都给她送去。”
这是这几日来,徽予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诗铭记在心。
江鹤自外头小心翼翼地进来,站在乌木落地罩外请了贵安,就垂手而立,等徽予的意思。徽予问他怎的,他才回:“未央宫打发人过来,说有一事相求。”徽予旋即坐直了身子,眉宇神气中闪出希冀来,忙的问是何事。
江鹤答:“德妃娘娘求请皇上将二殿下搬离未央宫,说现如今未央宫禁闭,诸多不便,二殿下若仍住在未央宫,不利于殿下上-书房等事宜。”
徽予眼中闪过片刻的失望与委屈,似乎在为韫姜没有提到自己而感到落寞。
他静默着思忖了片刻,先问:“德妃同二皇子都说好了不曾?”
江鹤应答道:“德妃娘娘说都劝解好了,二殿下善解人意,并无异议。”徽予默然颔首,将手中念珠一放,才道:“将大皇子同二皇子都挪入太平宫长定殿罢。”
江鹤惊诧地抬头瞟了眼徽予,见他神色坚定、毫无说笑之词,于是应声答应,恭敬退下去了。
?诗转念一想,问徽予:“皇上这是要护两位殿下周全?”她想起自苏、洛二人出事之后,大皇子同昭临公主就暂送去了馺娑宫,二皇子自禁闭未央宫之后仍住在未央宫里,每日从角门出入,也着实委屈了。徽予没有应答她的问,只是说:“这几日你侍疾劬劳,且晋你为充仪吧。”
“嫔妾伺候皇上都是应当的,岂敢受此隆恩?况嫔妾无德无能,不敢擢升至此。”她急要起身推辞,徽予一把擎住她,迫使她在自己身边坐定了。
徽予将语气微微放柔缓了,带上一抹温煦的微笑:“你值当这个位置,别再推辞了。”他静静出神地凝睇着?诗,?诗从他迷离的视线中感知到了一种忧愁的思慕与孤冷的寂寞,让她像置身在刮着濛濛细雨的花海之中,眼瞧着风过无痕,吹落一瓣又一瓣的花,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落寞是这帝王的,思慕是给那德妃的。
她迈着轻巧的莲步款款走出太平宫时,回眸抬头看了一瞬太平宫的匾额,复才提步走了,玫玥过来撑起油纸伞,外头下起了细密的春雨,密密匝匝却极细小,随着温和的春风迎面扑来,像一匹湿漉的纱蒙了面。
“才听霄华公公给我贺喜呢,说皇上擢升了主子的位份,如今主子可是禧充仪了。真是贺喜主子,恭喜主子了。”玫玥笑容可掬,喜气洋洋说着,“皇上龙体抱恙,只召主子去侍疾,这可是偌大的恩宠,就连从前宠冠六宫的恪贵妃也没有这恩典,可知主子真真儿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日后还愁没有荣华富贵么?”她犹自喋喋不休,不知?诗神色冷淡,毫无欢欣之意。
她冷冰冰截断玫玥的话,诘问她:“你当真以为我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么?”
玫玥被?诗冰寒交迫的气势一唬,登时噤了声,怯怯瑟缩着看她。
?诗去接轻盈的烟雨,春雨落在掌心如羽,飘下生柔,春雨就是这样,分明是密密匝匝的,却只有细微的声响。
微雨浥轻尘,洗涤了她的戾气,她和声同玫玥讲:“我不恼我也不怨,只是听着你这样沾沾自喜仍旧是刺心的。日后不要这样了,一面是给我招徕怨怼,一面也是给我平添堵闷之气。皇上纵然疼我,但这份宠爱和给旁人的没什么两样,不过宠我比旁人更多罢了。宠爱同真心实意的爱是不同的,入了皇上心的唯有姨母而已。皇上这样宠我,不过是为着姨母的缘故,他心里不很好过,借着宠我宣泄一宣泄,我都省的。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恨,皇上顾怜我也是一桩好事,也是一桩坏事。若我能得宠得势,也能说上一些话,不会像之前那般眼睁睁瞧着两位姐姐遭人诬陷计算还无能为力。若有人对姨母不利,我也能尽一份心力。我得了宠,也不至任人宰割了。”她拈花一笑,似乎很是平静。
玫玥忧心忡忡地看着?诗,她分明从她明净的眸子里看到了寄宿在内的寂苦与忧戚,宛如随风摇曳的荻花,在灰蒙蒙、乌沉沉的苍穹之下,在暮气沉沉的潇潇阴雨中独自凄凉。
她受皇上所托前来,侍卫旋即为她开了角门,恭敬目送她入内。
?诗独自举伞入内,只教玫玥在外头等候。
宫内的人对开门的声音极其惊觉,立时有泷儿出来迎接,泷儿的脸上闪过一瞬惊色,很快平复下去,恭谨请她入内,一壁叫小忠去沏茶、备果子点心等。
?诗问她怎样,泷儿腼腆一笑:“除了不能出宫门之外一切照旧,同之前没有半分区别,若要说,就是更清净了些,利于娘娘养身子呢。”
?诗又问奴才们当值用不用心等话,泷儿回:“主子派了一些人出去,现如今留下的都是死心塌地追随主子的,当值上没有不用心的,反而更卖力了些。大家都是受过娘娘恩惠的人,只有提点着一百二十个心伺候娘娘的,没有敢怠慢的。”?诗这才放心了。
进去时韫姜恰好起身坐着,抱着那只乖顺的姜黄猫儿同簪堇说话打发时间,抬头见?诗过来了,只是恬淡微笑,招呼她身边坐下。
?诗问她身子可好,韫姜回:“和大人他们照旧日日过来把脉看药,也不过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就是没什么气力,疲乏得极快,常头晕目眩,也没有胃口等。也不算最坏了,好歹能撑下去。”
?诗想起她从前对自己的好,不免伤感垂泪,盼望她能好:“诗儿只恨自己无能,从前依靠姨母庇佑,如今却不能为姨母解忧。诗儿只盼姨母能好,否则在这宫里也没个指望了。”
韫姜重重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平复下来才说:“我还怕你没有了我的照应,招惹了她们,怕她们会给你使绊子下排头。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对内,你要恩威并施,奴才们也就忠心耿耿。对外,你要谦逊有礼,总占着一个‘理’字儿,谁要同你吵闹,不过是自寻死路。”
?诗见她自己抱病孱弱,还不停地叮咛挂念自己,十分感激:“姨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从来都是姨母牵挂我、护着我,诗儿都铭记在心。只求姨母宽解了愁绪好生将养,才是成全了我了。”
她捻帕揾泪,想起徽予千万叮嘱的话来,于是依言一一说了,韫姜听了只是微笑,眼尾低垂,划出一个寥寂的弧度,她的手端然放在被衾之上,宽袖下滑露出她腕子上的镯子来,碧澄澄、明透凝水一般,与她脖颈上用长绳穿起的祖母绿翡翠扳指彼此辉映。
?诗看出那是徽予一直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心内了然。她又谈及再阳的事,韫姜说江鹤早先来回明了,她知道徽予的用心。
“姨母将二殿下托付出去,难不成想在未央宫一辈子吗?”?诗问出心中所系,韫姜淡淡道:“这都是说不准的,只是我自己在未央宫内也就罢了,何苦连累阳儿待在这牢笼一样憋闷的地方?要是他出去同枫儿作伴、彼此照应,那才能保全了两个孩子,而且也热闹些,不会孤单了。再说他待在未央宫,就会有人拿他做文章,不若干脆离了这里干净。阳儿懂事,我同他说了,他只说都晓得,好好地答应了。可怜他背过身去就哭,但是我再于心不忍也不能锁他在身边,那样会毁了他。”
?诗听了只有嗟叹的份,韫姜深深看她一眼,唤簪堇过来,说:“你若不嫌,我将簪堇送去伺候你,她虽牙尖嘴利些,可是看事极为通透,做事也麻利。你许多人情世故都还不明白,岑慧虽然很好,也很稳妥,不过总归没有簪堇来的心贴心,而且她是尚宫局出来的,许多讳莫如深的事她也未必知道。簪堇一直跟着我伺候,知道的事情多,也能帮衬你些。”
“这怎么好?不是嫌不嫌的事儿,簪堇姑姑是打小伺候姨母到大的,乃是姨母的心腹之人,我怎敢夺了簪堇姑姑来?”
“无碍的,我一直在未央宫里,拘束着她,也算埋没了簪堇这个丫头了。”韫姜的揶揄缓和了气氛,簪堇也对?诗道:“季主子且安心,之前娘娘就有这个意思了,托付好了殿下们,唯一的念想也便是主子你了,主子答应了娘娘,才是两全之策呢。”?诗感激地盈盈望了韫姜一瞬,复才答应了。
?诗还欲陪着她,可是韫姜劝解她早离去得好,否则叫往来的人察觉了,只是给她增添麻烦。
韫姜答应她必会好生将养,也叫?诗自己好好儿的,末了,韫姜问她:“是不是皇上龙体抱恙了?江鹤来回话时,总觉他话有弦外之音,琢磨着怕是圣体欠安了。”?诗踌躇着应了一个是,韫姜托她带话过去,要徽予千万保重龙体。?诗答应后才千万不舍地走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极平淡地过去。
一开始,在晨昏定省的时候还有人乐此不疲地编排未央宫的事,有的人揣测德妃疯魔冲撞了圣驾,惹龙颜大怒才被闭宫责罚,也有揣度德妃日薄西山、快要不行了,所以闷在宫里,就等身后事了。
后来皇后喝止训诫,也少有人再提未央宫德妃了。但是未央宫德妃就像所有犄角嘎达里抹不去的尘埃一般随风而动,长久地留在所有人的心里,成为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坷。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景妃同顺妃在呈乾五年八月十二黄道吉日之时,被册为景宜夫人与顺毓夫人,因为林初的落败,谢善卿心满意足地填补了四妃之一的空缺,被封为容妃,于同日同册嘉礼。
这一日,玫玥在去往内侍监领取俸禄的路上经过未央宫,她抬头看那富丽阴美的宫宇,平阳阁殿顶的琉璃瓦依旧在八月的骄阳下照映出流转千辉,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好像未央宫主人还是宠冠六宫的德妃,人人皆趋而过庭以示尊敬。但其实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未央宫的朱漆金铜大门已经紧闭了月余,除了七月里皇帝送去的一对孔雀时常会发出嘤嘤啾啾的啼啭鸣叫,未央宫始终静谧无声。如烛火倒影下姿容柔婉的女子,娴静缄默,风淡云轻。
她将纷乱的思绪草草收回,驱步往内侍监去。
她揭起檀色素缎门帘入内时,只见里头除了内侍监的舍人、内侍外还有两位浅绿暗花缎宫装的丽人,她二人听到门口的动静时皆悉回首一望。
玫玥认出这是启祥宫景宜夫人身边的湘芜同碧竹,因她二人是二品夫人驾前的宫女,终归体面了好多。她玫玥虽然是陪嫁的大宫女,但主子品阶低了许多,连带着她也矮了一大截。她于是敛袂上前,半屈膝问了一个好。
湘、碧二人颔首示意,一边又上来一个内侍问玫玥的好,说要是取俸禄月例,须得候上一候,玫玥自是答应。
这边碧竹过来同玫玥说话,细声细气的看着很是亲和:“玫玥姐姐怎么亲自来了?玫玥姐姐好歹是禧充仪陪嫁来的家生奴才,自是比旁人更有脸面体统,为什么不使唤小丫头们来?”
玫玥本瞧着长桌上堆放的物什家伙,听碧竹这一通话,脸不觉地羞红起来,有些讪讪回:“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话,充仪这一品按例分派的宫女儿也不多,能来内侍监的不过那样几个,岑慧姑姑自是要敬着些,现如今又多了一位簪堇姑姑,所以只得我来了。”
湘芜姿容清秀,轻盈盈拉住玫玥的手,说:“这可真是委屈了玫玥姐姐了,簪堇姑姑原先是德妃跟前得脸的大宫女,可不是要强压你们一头么?也不知德妃娘娘是为禧充仪好呢,还是暗地里派了个眼线过去。姐姐可得千万仔细了,这宫里头没有什么真情分在,当日苏宝林同洛氏与德妃娘娘是何等亲厚,结果说翻脸就翻脸了。更遑论你们家主子同德妃了。说不准是德妃在未央宫里关着,只怕来日没有出去的机缘,所以差派了一个簪堇出去,好挟制住了你们主子,来日帮衬着她出来。”
碧竹悄悄儿眼瞧着玫玥的脸色,果真晦暗不明起来,于是伺机添油加醋地说:“如今她排揎得你都得亲自来内侍监了,往后不知要怎样作践姐姐。簪堇姑姑从前在德妃跟前得脸,凭的是牙尖嘴利,巧言令色,现在说不定用一样的把戏蛊惑了你们主子,你可千万当心了。”
虽说玫玥是个忠心的,但那忠心抵不过她心中的志气与好高骛远,再说她自己也存了些主意在里头,只盼来日在主子眼跟前得脸,好安排了一个官府世家嫁进去,成全了她的心。
她若有所思地偏过脸去,摩-挲过长桌上垒的一摞妆花锦,迟疑着说:“我家主子是个灵清有主意的,怎会轻易叫一个奴才诓骗了去。而且我从前是在季府的主母身边伺候的,同主子情谊匪浅,也必不叫人随意压了去。”
湘芜同碧竹对视一眼,只是无声地笑,碧竹搭上玫玥的肩说:“姐姐这可是想岔了,如今是宫里头了,不比府里的事。咱们是同姐姐有个眼缘,所以掏心窝子与姐姐说这些话。我同湘芜姐姐是自小在宫里头伺候起来的,得了福气入了启祥宫伺候,才有了脸面。所以这宫里头的事看得可比姐姐明白多了。”
玫玥还要说话,那内侍捧了两袋月例银钱过来了,恭谨有礼地分别递交给了玫玥同湘芜。湘芜与内侍说了两回客套话,作势要走了,玫玥垂头沉思了片刻,下了决意跟了上去。……
这日?诗偕同簪堇一道往太平宫去看望再阳与再枫,二人先去太元殿给徽予请贵安,因徽予正于太元殿内与朝臣议事,故而只托江鹤带了话,自己往长定殿这边来候着。
问了才知再枫去跑马场同萧严将军磨炼骑射之术,晚些回宫来。?诗于是将备给再枫的一份果子点心装入一个黄花梨提盒,交托给一个小厮送过去。
“大殿下往跑马场去磨炼骑射之术了,但二殿下又是为什么还没回来?这应该是南书房下学的时辰了。”?诗端坐在长定殿明间的玫瑰椅上,伺候再枫的嬷嬷上来给?诗奉了茶,赔笑道,“二殿下自来很是用功,自打搬来太平宫,皇上日日要过问殿下们的功课的。大殿下精工于骑射之术,二殿下则是学问大道等,都有彼此尽心力的地方。说不定是在南书房缠着老师问功课解惑了,所以耽搁住了。”
?诗见那嬷嬷生得慈眉善目煞是可亲,于是亲切地叫她身边绣墩上坐了说话,又问她殿下们起居等事,嬷嬷依言一一答了。
才说了半晌话、喝了半盅茶,外头进来一个小厮回说再阳殿下回来了。?诗就起身去迎,外头的再阳不知何故,隐在三福身后躲躲闪闪,似乎不大愿意见?诗。
?诗柔声唤他:“二殿下,是我。我代你母妃来看望你的。”
再阳始终不肯露面,推搡着三福就要朝里去。
簪堇抢上来一步拦住三福,三福满脸难色,连连喊:“好姑姑——”,簪堇何来管他的道理,一把推开他。
只见隐在三福身后的再阳浑身湿漉,衣衫破损,面颊处尚有一处划伤的口子。
?诗惊诧地“唉呀”一声,就要上来细看,再阳憋红了脸,亟亟往后退,只是说从御花园的路走回来,一个不仔细摔入了清漪湖里头去了。
簪堇急得双眸含泪:“小祖宗你别诓我,满宫里皇子数你最稳妥端正,怎么会好端端地摔湖里去了!”
三福偷摸着拿手拽簪堇的衣袖,簪堇愕然。?诗旋即会意,忙叫人将殿下送进去更衣,又命人熬姜汤、延请太医等,暂且不必去禀告皇上。众人领了命答应着去了。再阳领走时不忘狠狠给三福递眼色,心事重重地被嬷嬷领着去了。
这厢簪堇同?诗领着三福到了偏殿处,询问他是何故。三福焦虑不安地搓着手,耐不住簪堇下狠心啐他:“当日德妃娘娘是怎样叮嘱你的?你摸摸你的良心好好想上一想,德妃娘娘对你如何恩重如山,只要你千万护好了殿下,结果你就这样辜负了德妃娘娘的期望!”
三福连连摆手,自己也急得跳脚,一狠心咬牙将话说了:“原先二殿下在南书房同大人讨论功课上的疑难之问,耽误了些时候。因怕回来晚了,误了皇上传他询问功课等事,于是奴才同祺瑞护着殿下从御花园过。谁料经过清漪湖假山石边时,殿下见三殿下在假山石处领着玩耍,他便过去问个好。奈何三殿下扯着二殿下要嬉闹,殿下只得陪着。也不知怎的,到了清漪湖边,仿佛是三皇子要跌下去的模样,殿下紧着要拉他,自己却磕着假山石跌下去了。祺瑞会水,急忙忙去救了。起来看时,三殿下等一班人踪迹都无了。”
他抬袖拭汗,眼眶隐隐有些发红,十分愧怍内疚:“祺瑞站得近,瞧见分明是三殿下推搡了二殿下,问了殿下,才知道确实是三殿下推了我们主子。殿下说往外说了也是枉然,一来无人会信,二则到底没伤得厉害,外传徒增麻烦,三则恐给德妃娘娘招惹怨恨。再说看三殿下这班人的做派,大概是要按下不提,瞒了去。于是只悄悄儿告诉了奴才同祺瑞,要奴才同祺瑞千万把嘴闭严实了。他还怕人瞧见,要祺瑞拐着弯从后门进来,他则要奴才隐护着他回来。若叫人发现了,只说是自己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