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太后斜着靠在缂丝金桂引枕上,由静姑姑伺候着漱了口,趁着空档扫了眼坐着的韫姜。
只见她一身素雅干净的野菊紫缂丝雪狐毛褙子并晴蓝下裙,挽着稀松平常的一个倾髻,钗了两三支赤金玫瑰山茶、瑶花萱草的簪子,并不华美出众,与她德妃的尊位有些不配,显得寒酸了些。
“你打扮得还是素净过了,让人看见了岂不觉得你太自轻了?依照你德妃的位份,略微绮丽些不是什么僭越的事。你还年轻,鲜艳活泼点,不也衬得灵气吗?”太后幽幽旋了她一眼,将送来接污水的痰盂推开了,把盖在膝上的毛毯子拢了拢,端正坐好了与她说话。
“病中久居宫内,不大打扮得好,日子久了,反而习惯了这样素净整洁的模样。而且,那些个劳什子的头饰装扮沉得很,一股脑地往头上一妆点,压得臣妾脑仁疼、眼前黑。”韫姜打趣似的回话。
逗得太后乐得一笑,一指她说:“又是伶俐又是巧嘴,伺候皇帝多少年了还一团孩子气。”
“太后娘娘跟前,臣妾永远是个孩子,太后娘娘也疼臣妾。”她伸手托了一把盘蟒衔东珠耳珰,笑脸相对,双凤眼真情切切,明艳得连那极品的东珠都逊了色,黯淡了下来。
“蜜嘴滑舌,有什么事要说,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岂不方便?哀家跟前也要打迂回,做这些话头功夫?”她似笑非笑,蔼然却肃威地瞅了她一眼,嘴角衔的审视意味叫韫姜败下阵来。
她讪笑,不自在地抚-摸着光-滑水润的东珠,又收回手来,将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心中竟生了几分怯意。
她踌躇了会儿,起身跪下,恳切说道:“臣妾恳请太后隆恩,新年将至,喜气满宫,该饶该赦的,这时候也该分明了。雨花阁慕御女愧意深切,在雨花阁内安分守己,更是日日祝祷,并为昭章皇太后娘娘祈福。所以恳请太后娘娘开恩,准允了她出雨花阁,安置回宜瀛小筑,也好一起过个顺意年……”
太后沉吟一声,不怒自威,这轻轻闷-哼的一声,让韫姜心颤了颤。
她长久的沉默让韫姜不敢擅自起身,她本体弱,长时跪着腿酸痛麻木得很,连着身子也细微颤抖起来。
太后看她有些支撑不住,这才示意静姑姑将她扶起来。韫姜一个趔趄摔在静姑姑身上,思姑姑慌忙上前支撑住,才勉强让她安然端坐回太师椅上。
“疼么?”太后淡淡然笑,阳光映射进来,掩去了许多她脸上晦暗的地方,消除了许多教人生惧的威严肃穆。
韫姜低着头,捂着嘴咳嗽了两下,不敢喊疼,静静儿回:“回太后娘娘,不疼。”
“也许跪得膝盖都发紫了,回头皇帝该心疼了。”太后端过递来的釉里红茶盏,轻轻撇着茶末,云淡风轻说着话。
韫姜垂着头,小心翼翼将手隐在盖着的帕子下,悄悄儿柔着膝盖,说:“皇上最有孝心,是极纯和孝敬的,自然事事以太后为首,哪里顾得及心疼臣妾。必然是先要恼怒臣妾惹了太后不顺心、不快意了。”
“哀家何时不顺心了?”她森冷的笑意更让人惧怕。
韫姜更怕她不发怒不发威,这样冷静,实在不知道太后存了什么心思。
太后把茶盏一放,说:“你合该疼一疼,身子疼远远不如心疼。”
她盯着韫姜泛红的脸,平静地说:“你长得极美,有隆阳当年的绝世风-流与一貌倾城的照影,也有你父亲的影子在里头。哀家与你父母有早年的情谊,你幼时也有一年在哀家膝下生活过,所以哀家将你当做半个女儿。一直矜恤你,怜惜你,只要不是大错,从不追究你过问你。但你总有些事要懂得分寸。”
太后停了停,叹口气:“当日之事细想,很是蹊跷,可事涉宫闱密事,追查只会让皇室蒙羞,何况那丫头子也不否认,只能如此。此事讳莫如深,还是要做些样子出来,叫下人宫人们明白厉害。”
韫姜见她松了话,暗暗舒了口气,静静听她讲了,应和一声。
太后又说:“也罢了,你敢来讲,只怕皇帝也有这个意思。那就准了罢,怪可怜见的孩子,从前听皇帝夸赞,大概是个好孩子。待会儿哀家就打发人去知会皇帝一声。”
“谢太后娘娘恩典。正是了,她是才情极好的,对皇上痴心一片,又没有脏心思,所以臣妾也愿意来这一趟替她说情。”韫姜见事态缓和,说话也轻快了起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样有才情,才性子刚烈,当时不懂得服软,否则也不至于受这些皮肉之苦了。”太后叹息,幽幽呷了口茶喝,大有惋惜之意。
韫姜默默,认同又不认同,复杂纠-缠在心里,思念起徽予,又很不是滋味。
太后看她沉郁的脸色,知她又是闷着一口浊气,哀哀道:“你深爱皇帝,又不得不去做些违背这份情谊的事。若不得不为之,何苦不收些情谊?”
韫姜触动情肠,含了泪,哽咽说:“太后娘娘跟前,臣妾能说些贴心体己的话。臣妾或许曾经动摇过,但经历生死之事之后,才知道自己何等珍惜这份情谊。日久情长,只会增不会减的。”
“太苦了你了。”太后嗟叹一声,倏地想到傅枏寉与先帝,不知是何滋味。
看着韫姜这样纯挚地爱着同样也爱惜她的人,她竟羡慕起来。
太后苦笑:“或许也好,毕竟哀家瞧着,皇帝一样珍重你。你只自己当心,不要老是郁结难过,这不是反叫皇帝担忧?”
韫姜浅浅笑,心中生暖,道:“多谢太后体恤。”
说着话,竑公公进来,远站在疏枝翠竹碧纱橱外,朗声道:“启禀皇太后,皇上差了人来问皇太后安。”
太后听罢转眼看向韫姜,打趣说:“哪里是请安来了?这是派人传暗信来了,叫哀家别委屈了你,给了你气受。”说着摆摆手,“取了膏药来给德妃,再安安全全将德妃护送去太平宫,好叫皇帝安心。记得将轿辇安置好了。”说着顽皮气似的朝韫姜一笑,一扫阴霾。
韫姜羞红了脸,娇羞可人,实在叫人怜爱。
静姑姑含笑扶着韫姜起身,她稍有些摇摇晃晃,太后带些歉意:“太重了?”
韫姜摇摇头,道:“哪里,太后娘娘言重了。”说着恭恭顺顺行了礼,才由人搀扶着出了慈宁宫。
外头来带话的是君悦,君悦赶紧上来扶住韫姜,低声说:“皇上打发奴才来探娘娘是否周全呢。”
“皇上费心了。太后娘娘仁慈得紧,哪里就要委屈打压本宫?疼惜还来不及呢。”她心中暖极了,掌不住漫开绚丽的笑,一如山花烂漫,星耀璀璨。
君悦赔笑:“皇上明白的,只是挂念娘娘得紧。”说着挥手催轿子上前来,扶着韫姜上了轿子。
路上忽的停了下来,原来是华惠允得了传要来看看韫姜的伤势
韫姜揭开帘子说:“并不打紧,遮掩着皇上也不知道的,你别费心思了,去慈宁宫请平安脉罢。大张旗鼓的反而要教人听了去。”停了停,问,“不知道和太医有无领了徒弟带着?他这几日家中有事告了假,本宫不好打扰,也没多问。”
华惠允回说:“如命年纪轻,但因娘娘提携的缘故,所以也算是有资历地位的人,因此也带了一个新进来的太医,叫颜子青。是个年轻却稳重听话的人,他也顺于如命的指导,并未因年纪相差无几而‘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
韫姜听他文绉绉地扯了一句古言来,乐得笑了笑,听了心里明白,说:“得了空领来未央宫瞧瞧,对了,颜太医不知拨到哪个宫里?”
“如命谨慎,留着他没有被编排进去。”华惠允拱手回应。韫姜释然,叫他路上小心,一面拍了三拍窗格,示意可以起轿走了。华惠允恭谨退居一旁送了韫姜走。
才走了三两步远,韫姜骤然想起一事,于是打开帘子唤了顾诚过来,吩咐道:“去追上华惠允说一声,慈宁宫请了平安脉后即来未央宫一趟。”顾诚应下了,即刻拔腿追了上去。
这厢平稳到了太平宫,小城子跟着君悦搀扶着韫姜下了,韫姜的膝还隐隐作痛,强撑着不发。
因见簪桃手里捧着那盛着膏药的景泰蓝迎春花小钵,招摇得很,韫姜于是示意她将其收入袖中别叫人瞧见了。
她入了内阁,瞧见徽予站在屏风前正等着,她见状想加紧些步子,却吃痛不过,只好缓缓过去。
徽予扶住了她不叫她行礼,问她好不好。
韫姜说:“都好,太后娘娘答应了,稍后要知会人来呢。”
徽予捧着她发冷的脸,用手心的温度温暖她发白的脸颊,他贴近了韫姜,说:“也好,不过有一事,要同你说。你虽然还没有回复协理六宫之权,但也是有资历威望的,所以还得让你知道。”
他说着拉着韫姜在罗汉床-上坐了,罗汉床-上铺设好了黑熊皮毛褥子,温暖又舒软。
徽予手肘支在案几上,说:“这事其实应该先同太后与皇后讲。现下和你只做是闲谈吧。”说着接过江鹤双手奉上的手炉,缓缓说,“我大楚建国时,尚未统一九州,天下分为齐、楚、晋三国,后高宗皇帝统一晋国入我大楚,那时齐国国力尚且强盛,且又幅员辽阔,所以一时奈何不得齐国。后来历经多朝多代,我大楚日渐强盛,军队更是战无不胜。直到先帝时,将齐国收了泰半,但是常年征战导致国库空虚,军队受创,后头没有继续打下去了。”他喝茶缓一缓。
又听他继续说:“朕登基后,大楚虽强盛,但短时间内不宜再行战役,所以朕奉行了休养生息、战而后和的政策。齐国也乖觉,自请为藩属国,尊我大楚为宗主国,朕也准允了。因而现下两相和睦,大楚内也算得河清海晏、物阜民丰。”
徽予抬眸望向韫姜:“近来齐王崩逝,新王即位,新王有意将其嫡妹恭睦长公主送来大楚,以求姻亲之好。其态度之谦卑,言语之恳切,令人不好回绝。况且朕也有意安抚,所以想着允了,前朝大臣们也无异议。”
他看韫姜眉眼温顺,神色安然,不知为何有丝落寞,他停了停,咳嗽一声,说:“只这位份难定,不知姜儿有何建议?”
韫姜思虑片刻,才回应:“臣妾想着,说起来是个嫡长公主,就算是我大楚藩属国之女,也少不得给些体面,否则他们跌了脸面,只怕做出破釜沉舟的事来。但也不能过于珍重了,显得我们大楚忌惮些什么似的,没有了气派。所以臣妾不论国事,以德妃的身份平心而论,妃位已是最佳,低些配不得她嫡公主的傲气,高些也没有那样的道理。”
“朕与姜儿心意相通,朕一样是那样想的。只是事关六宫,还是照例问过皇后与太后才好。”他呷了口晾得恰好的茶,转头瞧见雪又簌簌下来了,鹅毛一般的大,密密匝匝,下得很促,又起了风,旋着雪花打转。
韫姜也偏头去看,那雪花身不由己,只能任由风卷着飘荡,再孤零零落入雪地,湮灭下去,再没有属于自己的身影。
“待到雪停了再回去罢。”徽予将奴才奉上来的雪蛤枇杷蜜甜羹往韫姜跟前一推,说道,“喝一点吧。最近听你咳嗽也少了,但还要注意些。昨天朕命人给你送去的那两匹雪貂裘教人送去裁制了吗?”
“送了一匹去司衣司,留了一匹今日借花献佛,孝敬给太后娘娘了。”韫姜将盅内的枇杷肉搅开了,只舀了一勺雪蛤喝,觉得甜味正好,也不齁。恰手里的手炉冷了,又送去替了一个,簪堇来接时,韫姜稍微用眼示意,簪堇就懂了意,悄悄儿退下了。
不知等了多久,见没有雪霁的征兆,只小了些,韫姜笑说:“再不走就要赖在太平宫了,总不是个事,不妨趁着雪小了,刚好叫了轿辇回去呢。”
徽予拉着她的手,带着不舍意味:“留下来何妨?你身子没有大好,不能伺候朕不勉强,陪着也是好的,再不能,太平宫后头收拾出一件隔间也不是不能,是很方便的事。”
韫姜一时动摇,但想着华惠允等候不说,尚有事嘱托了簪堇去打探,于是推辞说:“予郎近来少眷顾后宫,诸位妹妹们还盼望雨露恩泽呢,予郎不如请了别的妹妹来罢。”
徽予见她推辞,叹口气道:“罢了,那事说起来还是麻烦,今夜还是不翻牌子了。你既然要走,朕就请皇后过来吧。等太后差了人来,一同把话带过去。”
韫姜答应下了,一壁起身行了礼,徽予不放心她,还是送她出了门,看着她坐上了轿子才回了房内。
路上抓紧回了未央宫,到了长乐殿安置下来。
膝盖处还是不适宜给外男查看的,韫姜只命簪桃过来上了膏药。又替换了一身晏居水青天碧木兰花枝兔毛褙子,传唤了华惠允入内。
华惠允进来按例行了安,他虽是个有些轻浮的人,对待韫姜却十足敬重,礼数上从不曾缺过一份。
韫姜赐了座,命人传了茶,说:“华太医且将就些,因本宫养息的缘故,宫里存的多少都是些花茶、养生调理的茶,没什么好招待的了,且就烹煮了一盅阳羡茶,也不是极品的,苦了华太医了。”
华惠允笑着说:“娘娘折煞了,微臣当初云游四海,露为水草为食,这一盏茶算得琼浆玉液,是王母瑶台赐的仙茶了。”他随性洒脱,没有品茶的习惯,也不顾什么,只大口喝了一气,险些呛到了茶叶。
韫姜捧着手炉子,看着华惠允的样子,和簪堇相视一眼,捂嘴咯咯笑作一团。缓了一缓,她示意顾诚上去拍拍他的背,又叮咛:“慢些才好呢,大人。”
华惠允羞赧地挠挠头,说:“也罢了,粗人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韫姜缓了缓,收敛了笑意,说:“特地请了华太医您过来,又劳烦您候着,是想问一句,不知道那两位有孕的妃嫔宫里,有没有安排新的太医照看伺候?”
“这是自然,太医院里最有资历的三位都是专职伺候皇上、太后还有太妃们的。随后的几个有资历的,都是有妃嫔娘娘提拔起来的,所以基本是专跟着一个宫伺候。例如师弟大多是紧跟着娘娘的医案,少过问别的妃嫔。正因为如此,两位主子有孕,安排起人手来也有些麻烦,恰好新进了许多人,才能周旋过来。不过皇嗣之事重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伺候的,据微臣所知,之前贵妃娘娘安排了周太医照料陆主子的胎,他后来抽身乏术,所以换成他指导的两个弟子。而周太医他只注意些重要细致的地方就是了。”华惠允徐徐道来,详尽说清楚明白了。
一通话说得长了些,他又喝了一口茶润润解渴,接着说:“照顾龙胎的太医都是调查过,又经过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准许的。”
“这个是自然了,这是最需要上心的事了,决不能放松了警惕。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要提防,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否则可是要危害到皇嗣的。”韫姜淡然颔首,大概了解了各种道理,于是转问了些旁的。
后来华惠允要回去拟定一个方子,所以起身告辞了,韫姜于是命顾诚去送他,兀自等了会儿,簪堇才回来。
簪堇打起绣着柳叶翠竹的棉帘子,进来仔细掸掉了寒气与雪花才敢近前回话。
她行了个家常的粗略的礼,回说:“那位恭睦公主到底是齐国的人,当真好难打听,宫里几乎没有关于她的事。好在御前的君悦和奴婢交情还可,还愿意说给奴婢一些。奴婢打听到那位恭睦公主是当今齐王的嫡长妹妹,芳龄才双九,她的闺名唤做万俟聆雎。听说她不仅耀如春华,而且端庄慧中,金尊玉贵。是打小叫齐国太后养在膝下的,调-养得是人中龙凤的模样。”
“好一派溢美之词,光是听着,都能想得出是天下一品风-流的人。”她冷笑一声,“巴巴儿要送来,自然要夸赞成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她不免有些不悦,暗暗生出些许醋妒之意。
韫姜取下小指上的护甲来翻来倒去地看,喃喃念了一遍:“万俟聆雎,很是个公主该有的名字。出身高贵,想来也不会是怎样好相与的主儿。”
“金尊玉贵,换而言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公主教养得再好,再贤婉淑慎,也免不了会有一身傲气,哪里就瞧得上咱们?”簪堇撇撇嘴,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极其不屑的模样,嘲讽一般说着。
一边守着的簪桃嘟囔道:“再尊贵,也不过是藩属国的公主,哪里比得上咱们主子,是大楚的太师大人和隆阳翁主的千金、皇上的德妃这样尊贵的身份?”
韫姜看他为自己鸣不平,心中略微舒坦些,愈宁拿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盆里的银骨炭,扔了两个红薯进去焐着,香甜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她口中问:“可打听到那位齐国公主何时入宫吗?”
“这事儿还没定的呢。”簪堇挪来一床褥子给韫姜垫在腿下,让她舒服些,一壁回复愈宁。
愈宁颔首,算是知道了,又问韫姜:“主子适才问华大人那些个作甚?”
韫姜深深看了愈宁一眼,说:“例行公事,问一句罢了。苏姐姐协理六宫,有些地方不明白会来讨教,我知晓清楚了才好指点一二。”
愈宁知她隐瞒用意,回望过去,恳切道:“若不会伤害皇嗣,主子做什么,做奴婢的一应护着主子。奴婢现今是未央宫的掌事宫女,是主子的奴才,没有去其他宫里嚼舌根的道理。”
韫姜怕伤了她的心反而不好,于是说:“本宫没有要那样,我知道伤了皇嗣只会让皇上难过,所以只是叫谢善卿吃些苦头而已,她要为人母了,又怎么能再像从前一样不知深浅,不懂轻重?不恃宠,就不会生骄,便能稳重了。”
她并没全然说得清楚,愈宁历经前朝风云,却体会得出来,于是点头:“奴婢明白。”
韫姜想起从前谢善卿奚落她的嘴脸,暗生怒气。缓了缓,又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她问愈宁:“姑姑,你是否觉得本宫太过薄凉和心狠了?”
簪桃听她这样问,急忙想去宽慰,却被簪堇按捺住。
愈宁平静却又温和,温柔了声音,徐徐道:“娘娘有自己的主意,奴婢什么都明白。前朝的腥风血雨奴婢尚且见过,这又算得什么呢?而且主子尚留有善念,从不取人性命,也不伤及无辜。”
韫姜感激地凝视着她,唤了她的名字,顿了顿,隐去眼泪,叹口气道:“去打探一下清欢那边怎样了,差人备下厚礼,一旦回了小筑,即刻差人送去问候。”
顾诚会意,垂手鞠躬领了命,退下去打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