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那么早那么静,院子里的那棵老杨树光秃秃耷拉着脑袋杵在那里,偶尔随着风向抖动几下干瘪的枝头,家里的大白猫早就不知道瞄在了哪个旮旯里取暖呢,老王家的人正围在桌在上吃着芬儿做的水饺,桌子上点着豆粒大小的煤油灯,那一点点的亮就是一家人聚在一块的暖,虽然小却能暖着每个人的心窝窝。顶天费劲的夹着醋盘里的饺子,因为太暗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娘也已经看不清狗娃的脸了,她看不清狗娃躲在油灯后面的脸,她想看清楚狗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狗娃,非得走吗,啥时候再回?芬儿可一直等着你呢”,狗娃说“娘,那是部队”,娘说“有个点没,得让芬儿等到啥时候?”,狗娃说“部队打仗到处跑,俺也说不出个点”,娘说“那芬儿咋过活?不行跟你去?”,狗娃说“部队有规定不行带人,娘,俺有个话说了恁可别骂俺,芬儿等俺没指望”,娘生气了“啥话,不能跟人去,等又没指望,那芬儿娃娃咋过活?”,狗娃把盘子里最后一个水饺塞到嘴里,一嚼没嚼就吞了下去,喘了口气说“娘,俺想不行就让芬儿回高家庄吧,走个后路”,娘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喊道“啥狗屁话,当你那狗屁啥子政委去,家里有俺,芬儿娃子就走不了后路”,芬儿听着娘说这话,走过去跪在了娘的身边,抱着娘的腿哭了起来。
老根头蹲恘在门口已经抽了两管烟枪了,狗娃开口道“爹,家里就靠娘跟你了,俺走了不知道啥时候回呢,等天儿娃子长大了,分家俺啥都不要”,老根头抬头看了一眼狗娃,拍拍屁股撅撅的回了屋,老根头也想让狗娃子留下,可他娘都说不听他,老根头能说啥呢,狗娃是铁了心要走的,当初的这门亲事是老婆子定的,老根头见儿女们都不愿意天天闹也劝过老婆子,可老婆子性子倔啊,她哪是听人劝的主啊,更何况是老根头呢,打结婚之后家里就是老婆子说了算的,老根头试探的说了几句,被老婆子骂的再也不敢吭声了,最后这么亲事还是按日子成了。
顶天一直听着院子里动静,他听到大哥向着他的屋里走过来,在大哥开门的瞬间,顶天闭上了眼睛假寐,大哥坐在了顶天床边,看了他很久说道“天儿,你现在还小,不懂大人的事,你将来一定要读新式小学,要孝敬爹娘要明事理,将来长大了一定要自己找老婆”,顶天用手挠了挠下巴继续假寐,哥哥继续说“哥走了之后可能很多年回不来家,哥也有可能永远回不了家了,你嫂子是最疼你的,将来真要是到了芬儿必须走后路那一天,哥希望你能替哥亲自送你嫂子出门”,狗娃说完摸了摸顶天的额头又在他的小脸上捏了捏,悄悄的在他枕头底下塞了5毛钱就出了门,顶天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院子里那团老杨树的黑影,心里一股莫名的怒火,“嫂子多贤惠的人呀,大哥咋的就不愿意跟她过活呢,嫂子这些年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咋的就不能捂热乎大哥的石头心呢”,“哼,他肯定看不见,不在家的这些年嫂子多少次半夜里偷偷啜泣,那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了自己假装熟睡的脸上,大哥就是眼瞎呀,这么好的女人他看不见,非得走,走吧,走这个鳖孙,以后也别回来,死囚外边吧..”,顶天恨恨的想着,幼小的心灵里有了一颗怨恨的树苗,兄弟两个虽然没咋见过面,可那恨却日头长着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