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陈少卿望着高不可攀的漆黑天穹,若有所思。
“什么问题?”诸礼纪搂着赵娟儿,满脸好奇。
陈少卿有些嫌弃的望了眼腻味在一起的两人,轻声道:
“那只扁毛畜生,有多久没出现了?”
诸礼纪愣了愣,道:
“倒是有些日子没见那东西了,不过它食量巨大,又很少来山巅捕食,怕是一直在远处狩猎,以它那个头,这山巅也确实小了些。”
“这就是奇怪处了。”陈少卿道:“很少不是没有,我就见过它在山上啄过头赤猪,这说明,它当时也身处这所谓的大狱之中,那它又是如何出去的?”
诸礼纪皱起了眉头,抬头望了望四处。
的确如陈少卿所说,村里所有人都见过那巨大的扁毛畜生捕食山上野物,可这大阵看似巨大,实际以姬霜衣坠空之处看,也不过几百丈方圆,还不够那东西几个扑翅之距,若它还在阵内,压根瞒不住这满村的眼。
“死了?”他试探的问道,陈少卿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你说姬家那姑娘在坠崖前,说过这大阵什么来着。”
“她说...“诸礼纪苦思冥想状,道:“记得不太清,大概是说我们这世界,不可能有人能破阵出去,你问这个干吗?”
“她的说法,有个大问题。”
少年忽然长身而起,似乎发现了什么:“首先按她的说法,那扁毛畜生也该跟我们一样飞不出这山,第二,这阵根本不该是你我想的那个罩子模样,若它真的是要防那些外边人物,山下,才应该是防御最严之处。”
陈少卿见诸礼纪一脸迷茫,拿手比划道:“这阵,应该是个圆球模样才对。”
“然后呢?”
一旁的赵娟儿听的入神不由发问,却被诸礼纪瞪了眼缩回了脑袋,胖子这才转头正色道:
“然后呢?”
少年白了他眼,问道:
“姬霜衣破那大狱的动静,你我可是瞧的清楚,不说天崩地裂也差的不远,那她俩坠崖时,可有一样动静?”
诸礼纪一下子愣住了。
他非常确定,那两人都是自自己身边急速坠入云海,再无声息,但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可能出的去,这是姬姑娘说的原话,按这话向来,哪怕坠崖,也该被这大阵底部所阻,绝坠不到山底。
可他们还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那只扁毛畜生,此刻也显然出了大阵,他们此刻在哪?
诸礼纪实在理不清里边头绪,烦恼的望向了陈少卿,少年站在崖边,若有所思道:
“我记得小时候和你玩闹,第一次见到赵家姐姐在下边草地上放风筝玩,当时她身姿极美,让我俩着实发了会呆,可那风筝许是放的太高,忽然断了,你瞧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便对我说,你喜欢这姑娘。”
“还有这事?”赵娟儿一脸诧异,诸礼纪恼怒道:
“陈少卿,你老惦记我老婆的事干嘛?”
陈少卿却不理他,轻声道:
“那放风筝的线,姐姐家里可还有?”
...
...
这是陈少卿今夜第二次下了悬崖,还是全副武装,腰缠粗绳。
山风依旧寒烈,这厮倒是蛮不在乎,不一会便下到了云层之下,望见一片漆黑之底,腰间的绳索突然紧了紧,不再动弹。
他知道绳索终于到了极限,便自腰间取了盘粗线出来。
这便是赵娟儿寻来的风筝线,论长度,甚至比腰上的麻绳还要长些,虽然这东西绝拉不住个人,可哪怕是前世,那种探索未知领域的事情就很流行先做个无人实验。
陈少卿如是所想,在线头上绑了块石子,撒手落下,手中盘着的线圈飞速转缩,越变越少,少年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淡。
忽然之间,线团停了下来。
陈少卿的心剧烈跳了一跳,他很清晰的从绳索的颤动中,感觉到石子落了地。
天虞山足有两千多丈高,这绳索怎么可能落着地面!
心中思绪翻滚,混乱如麻,少年挂在半空中,无论如何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树杈,突出的山石,还是什么别的?
他苦思冥想之间,手中的风筝线忽然又抽了抽。
立刻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动弹半分,许久后,那线又诡异的抽了一抽。
仿佛下面,有人在轻轻的扯着线头,一,二,三,三下,稳定,节奏分明,像是打了个招呼,陈少卿想了许久,朝上轻轻拉了拉绳索,开始快速的扯回线团。
一番费力,他被诸礼纪和赵娟儿再次拉上了石台,两人瞧着少年气喘吁吁的神色,都有些紧张。
“下面有什么?”诸礼纪着急问道。
陈少卿摇了摇头,拿手拨开了手臂上缠的乱七八糟的线团,那块石头上,赫然绑着块写着血字的锦缎碎片。
共有四字,笔迹奇怪,诸礼纪和赵娟儿瞧了半天,都认不出这字,抬起头来一脸莫名。
陈少卿一眼就看出了这锦缎的来历,也认出了这四个血字。
很简单的汉字,写的歪歪扭扭,跟狗爬一样,非常符合某人对自己的描述。
口,入,值,充。
“是充值入口啊,丈育!”
他忽然骂骂咧咧的站起了身,把诸赵二人都吓了一跳。
这小子虽然嘴里胡说八道不知所谓,可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相当兴奋。
“你小子倒是个聪明人,想的比我还远。”
陈少卿自言自语着:“还生怕上面不是我,而是那个可怕的老头,故意写了不知在哪个宝贝地方看到的神仙文。若是我放的,便能一眼认出,知道你们活着,若真是那老头,看到这四个字,只怕也会觉得下面藏着什么天大机缘,一定会下去看看...”
他有些亢奋的在崖边走来走去,诸礼纪一脸不解模样,赵娟儿却似瞧出了什么门道,忽然道:
“上来下去的倒挺麻溜,就跟串个门似的,那些药草和我头上这花,只怕都是你摘的吧。”
“那是...不,不是!”
陈少卿猛然惊觉,连忙摆手,一旁的诸礼纪早就一脸煞白呆若木鸡,这位赵家小姐却是一脸笑意,轻声道:
“若谁能弄到那些东西治好我娘,我便嫁给谁,那只怕我第一个得去找那位戚老大夫,没有他在,哪怕再多草药又有何用?这傻小子平日里总觉得我在意他予了何物,给了什么,殊不知大多姑娘心中,最看重的,是对她的一番心意!”
她说话之间笑瞥了眼诸礼纪,这小子张脸,却是立刻由阴转晴,一副春风明媚模样。
赵家小姐偷笑了声,正色道:
“若心往之,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她这话,却是诸礼纪先前趁陈少卿下崖,偷偷八卦了他与某位姑娘不得不说的些蛛丝马迹后,得出的错误观点,可这少年此刻正筹措彷徨,居然就被这话歪打正着,说中了心中所想。
陈少卿先前筹措不为别的,而是现在自己所做之事,压根就脱离了剧情。
就如诸礼纪和赵娟儿压根不该追上自己,更如自己压根就不该站在此地,而是该去继续想法设法痛宰低阶古妖,再一家一户的敲上遍门儿,安安心心的按照早就想好的计划,苟且发育,细水长流。
简单的说,他现在脱轨了,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到底有什么危险等着自己,这种突然产生的未知感让他产生了犹豫,甚至恐惧,直到听到了赵娟儿的话。
“若心往之,纵是刀山火海,何惧之!”
少年眼中一片清明,转身朝赵娟儿一礼道:
“谢姐姐赐教。”
“不谢,哎?”
赵娟儿的笑容凝固了,眼前这个翩翩少年展颜笑处,竟是朝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就这么忽然,从崖边轻轻倒了下去。
眼前空空如野,再没那人踪迹,石台突然寂静无声。
“你,你瞎出什么主意!”
诸礼纪大吼了声扑向崖边,下面却早没了陈少卿踪影,回头处,赵娟儿却早一步直直栽倒,一声不吭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