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礼纪有些莫名其妙。
他望着陈少卿拿着柄陌生,显然极其锋利的修长宝剑,像发了疯一样追着满地的赤猪乱砍。
并不像白麓洞那帮剑客般举重若轻,潇洒圆意,每一剑都歪歪扭扭,气喘吁吁,甚至砍到筋疲力尽,那头满身伤痕的赤猪还没倒下,双眼发红,竟然高声撕了记嚎,不要命的朝少年冲去。
“这猪怎么那么凶!”
“我去,这剑太准,我用不习惯!”
“它,它怎么还有力气,礼纪,礼纪大哥,救我!”
诸礼纪的反应一直有点慢,所以当他明白陈少卿在喊些什么的时候,势若癫狂的赤猪已如同座小山般扑向陈少卿,一记沉闷的撞击声后,少年被重重压倒在地。
“遭了!”
诸礼纪这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救人,忽然,自那赤猪巨大宽厚的背脊上,有道剑刃猛然破体而出,刃上依旧寒光闪耀,竟是半点血污未沾。
诸家胖子愣了半天,才有个微弱的声音从赤猪尸体下传来:
“还,还愣着干嘛,我都快被压死了。”
他连忙上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开了尸体,陈少卿终于坐起了身,浑身剧烈起伏,喘息不低,万幸,没什么伤。
“深更半夜的,你..你拿猪泄什么气。”胖子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懂个锤子。”
少年休息许久,站起了身,吃力的拔出了那柄长剑,走到猪腹下掏了许久,终于掏出了个浑不沾半点猪血之物,诸礼纪走向前去看了眼,不由一愣。
居然是块,猪肝?
他横着脑袋上下看了看陈少卿,古怪道:
“你这是要补血?”
“像这样的,还得9块。”陈少卿头也不回走向了下头赤猪,继续道:
“要是我被拱死在这,你以后,就自己去那摘草药吧。”
诸礼纪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半个时辰后,两个少年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遍地都是巨大的赤猪尸体。
陈少卿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却依旧比诸礼纪好的多,胖子如今鼻青脸肿,满身是伤,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满脑子里,依旧还是陈少卿那声喝:
“礼纪,站着别动,让那猪拱你!”
“陈少卿你个小王八蛋,你这是拿我当猪靶子是吧!”某人怒不可遏。
“小爷还不是为你好。”陈少卿白了他眼,起身叹气道:“这全智练级,真是有点苦啊!”
诸礼纪听的莫名其妙,狐疑瞧着那厮径直走到了某间小屋门口,忽然就睁大了眼。
“陈少卿,你,你疯了吗你,那是...”
胖子还特意瞧了瞧四处,想吼却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嗓子撕声道:
“那是夏寡妇家,你半夜站人寡妇家门口干嘛?”
...
...
陈少卿有些紧张,对他这一生来说,接下来是个无比重要的时刻。
他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些,轻轻在那扇木门上扣了三下。
“是谁?”里面传来了警惕的女声。
“是我,夏婶娘,白麓洞的陈家小子。”
屋里寂静了许久,才响起了窸窣声,半晌,门被轻轻打开了道缝,微弱的灯光下,夏寡妇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半张脸。
“小少爷,有事?”
“啊,是,给夏婶娘送东西来。”
夏寡妇明显有些疑惑,脸朝后又缩了缩,陈少卿轻轻朝他鞠了一躬。
“几年前答应过婶娘,要把那些野猪的心肝挖来给你,这不是长大了,有力气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夏寡妇身子忽然一抖,颤巍巍的瞧向了陈少卿手中的那捆猪肝。
她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抱着当时还很小,总是奶声奶气在村里闲逛的陈少卿,哭诉丈夫是如何不慎,被那些赤猪拱下了悬崖,咬牙切齿的说,恨不得把那些猪的心肝都挖出来。
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还记得当时的话。
夏寡妇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捆猪肝。
陈少卿牢牢盯着妇人的脸,他发现了些事情。
当自己递上那些猪肝时,原本极其自然的夏寡妇的脸,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说不出哪里不对,硬要讲的话,那就是她明明涕泪横流的脸忽然有了种木楞愣的感觉,一切的一切,包括接过东西,包括鞠身称谢,包括那些眼泪,都好像是事先彩排过,演练过无数遍。
娴熟,呆滞,宛如个木偶,刚想关上门的夏寡妇,突然对自己说了声等等。
走进屋内,捧出了件斗笠,上面小心摆着个包裹,不由分说便塞进了自己手里:
“这是?”
“是原本给家里男人准备的东西,可惜他用不上了,这斗笠我可是织了许久,挡风遮雨,甚至抵挡那些外边的野兽,都有些用,包裹里还有些盘缠,小少爷,您可千万别嫌弃。”
夏寡妇再次朝陈少卿鞠了一躬,缓缓关上了门,诸礼纪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一遍,有些感叹道:
“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你看夏寡妇看到那些猪肝的样子,都哭成啥样了,你可得好生收着这些东西,那都是人家的一番心血。”
诸礼纪的声音甚至有些唏嘘伤感,可陈少卿望着那些东西的脸,却依旧平静,不为所动,仿所有事情都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不过是一次任务奖励而已。”他如是想,捏了捏手,忽然朝诸礼纪挥了一拳。
胖子的惊吓中,陈少卿又在原地甩了甩胳膊,凌空踢了几脚,甚至学着上一世的某些记忆,单拳笔直朝上蹦了蹦,脚尖离地不到一尺。
他暗自点了点头,终于确定了几件事:
一,剧情任务系统存在并有效。
二,任务奖励存在并有效。
三,夏寡妇并没有针对下一步跟自己说任何话,说明这个世界压根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剧情提示。
四,自己在夏寡妇第二次鞠躬时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注入,那应该是某种提升的感觉,但拳脚力度,各方面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说明,自己的现在智机点数一定超过了2级属性的总和,等级提升并没有给身体带来任何其他属性的增长,这更加说明...
我采了那么多年的药,啃了那么多年的草,喝了那么多年的钟乳,是有用的!
陈少卿甚至有些小小的激动,却不忘记先穿上了那件斗笠,才紧紧握了握拳道:
“下一家!”
“还来!”
诸礼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少卿一把拖着朝另一块空地奔去。
这次的目的似乎是木羊,这些玩意体型并不如赤猪那般巨大,可那对犄角却着实厉害,发起怒时低头撅蹄竖着对尖利犄角,直如两把利剑,比赤猪可危险了许多,倒是夏寡妇给的那件斗笠着实牢靠,甚至带着些古怪的滑溜。
好几次诸礼纪已被那些羊逼到了绝境,总是陈少卿合身而出,说来奇怪,那些犄角一旦触及斗篷,总会偏上一偏,被卸去了大半力道。可尽管如此,陈少卿身上还是多了四五条着实不浅的伤口。
还有那把剑,那柄李沛斯出洞时郑重给的清风宝剑。
不说削铁如泥,但这剑的调校实在了得,哪怕陈少卿这般不懂剑术的门外汉,在短暂的不适应后,也感受到了一种指哪打哪,如自己手臂般随心所欲的畅快感,他不由定神看了看剑身。
笔直,修长,做工极为细致,柄篆清风缕缕,锋刃如芒吞吐。
“这便是高准度武器的感受吗,说起来,爹爹身在这世中,却当真极懂这游戏啊。”
陈少卿正自感叹,耳边却立刻传来了声吼:“陈少卿,你再发呆,我要被顶死了!”
所以当十六头木羊躺在地上时,两个少年也早已伤痕累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我说...”诸礼纪喘着粗气道:“这些,跟去娟儿她家送药到底有什么关系?”
陈少卿四肢展开躺在地上,许久才轻声道:
“礼纪,还记不记得我那天在山崖边和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
“我说,你一定会和那位赵家小姐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诸礼纪闻言一愣回头望来,却见陈少卿瞧着他的眼神烁烁,坚如金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