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说话？”
张道泠立刻眯起了眼睛，进入战斗状态。
“呵呵，这里可没有别人，我就是你啊。”
仔细听去，这道声音的确和他的声音极为相似。
他皱了皱眉头，很是不爽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刚想拿出【宙雷镜】，却发现这里是【照己镜】内部，什么法宝都不能动用。
既然这样，就干脆来个人工降雷。
“轰隆隆！”
与平常的雷击不一样的是，张道泠是从体内爆发出雷霆的力量，不加限制的狂暴雷霆瞬间照亮了这片黑暗，以及那道桀骜不驯的身影。
看到了他的面孔和他脸上的笑容，张道泠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照己镜】吗？自己的内心世界和自己的复制体，的确不负‘照己’二字呢。
“不过，就凭区区一面镜子，也配复制我？”
他右手食指射出一道无名白光，直奔那道身影而去，那个复制体仍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就在白光到达他的前方时，他同样抬起右手，迸射出一道无名白光，与之互相抵消。
“什么？”张道泠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没想到这件文器竟然连这个都可以复制。
复制体似乎非常欣赏他脸上的表情，看了好久才出声解释。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这可是太古圣人才可能拥有的先天永恒神光，这枚镜子怎么可能复制的出来？”
“复制？”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冷笑起来，“只不过凭借远超我的境界模拟出相应的效果，也配叫复制？”
“不愧是道子，一眼就看穿了本质，”复制体一边鼓了鼓掌，一边靠近他，“不过那又如何呢？以你现在的境界，不论是什么神通，包括你的明湖琉璃，包括你的归一灵境，包括你的十极至尊雷，甚至就算是那个剑阵，这面镜子都可以复制出来。
“是不是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一向自诩孤独的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的底牌，现在呢，当敌人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时，你又将怎么样呢？
“阮佳怡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大狂，你认为自己的力量能够掌控全局，实际上你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小丑罢了。”
“给我闭嘴。”
张道泠似乎怒了，他右眼现出璀璨星海，这方世界似乎随着他的心意而动，灿烂星光凝聚成一把巨剑，玄奥符文透露出慑人气势，似乎想当场将那个复制体斩首。
“我不是说过的吗？没用的。”
同样是璀璨星空，同样是星辰巨剑，两柄巨剑碰撞在一起，最终都破碎成莹莹星粉，消散于这片天地间。
额头的太极图缓缓旋转，浩瀚伟力降临在这方世界，他准备直接抢夺这方世界的控制权。
复制体不屑地笑了笑，他的额头同样浮现出一张太极图，与这浩瀚伟力相碰撞，两者就像力量相等的拔河比赛，谁也不让谁，谁都取得不了最终的胜利。
接下来张道泠一连试了数种大神通，可不论他怎么尝试，对面的复制体都能用同种神通和他达成一换一的结果。
“是不是觉得很绝望？没有了力量的你，还能保持以前那种令人厌恶的孤傲吗？自以为濯清涟而不染，实际上只是别人眼里的小丑罢了，只是仗着力量看不起他人的怪物罢了。”
似乎是同意了复制体的道理，张道泠没有出声反对，而是低下头思考些什么。
“看看你的内心世界，枯萎，衰败，没有人迹，一切的一切终归于寂静，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多么可笑，多么自大的想法！”
场景一下子变换，周围的一切突然变了，变成了太上昆仑宗的山门。
“你自以为是宗门的救世主，实际上你不过是他人的眼中钉，你夺走了属于他们的资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旁边走来了几个白衣人影，张道泠认得，那是他的几个师叔的弟子。
“唉，这个月的资源还是老样子啊。”
“没办法啊，我们那位道子师兄回来了嘛，资源肯定要有限供给啊。”
“真是的，这个混蛋什么时候能走啊，再不走的话我们还怎么修炼啊。”
我......
张道泠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场景又是一阵变化，这次来到了那个血色平原上。
“是不是和别人组队的时候觉得自己很伟大？认为自己保护了他们？”
复制体嗤嗤的笑声从周围传来，似乎在嘲笑他的想法。
五六道身影从旁边走过，张道泠认得，那是他曾经组过队的成员。
“终于摆脱那个吸血鬼了，以后总算可以多拿点资源了。”
“就是，仗着自己的实力成天剥削我们的资源。”
“上次的九天星汗水，寒螭你可是想要好久的，他竟然全都拿走了，真是可恶。”
其实......
张道泠低下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最后，他来到了刚刚待过的军训基地。
这次的人不再是刚刚的黑影，而是申元婷和阮佳怡两个他认识的女生。
“总感觉你很辛苦呢，每天要和张道泠那个冷脸男打交道。”
“是啊，每天都要笑着和他说话，稍微不顺心他就不乐意，感觉就跟伺候大爷一样。”
“唉，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就是仗着实力强一点嘛，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很多人都不喜欢他呢。”
对话结束，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原来的荒芜平原，那个只有寂静和枯萎的地方。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在别人心里的评价，一个仗着自己有点实力肆无忌惮剥削他人的自大狂，多么可悲的真相。”
复制体来到他的面前，两张完全相同的脸面对着，面，好像是镜子的里与外。
“说真的，我真的认为和你有着一样的脸是我的耻辱，一个孤独的强者受人尊敬，可你呢，你算什么？”
听着复制体滔滔不绝的演说，看着复制体轻蔑的笑容，好似要将他打入无边地狱，承受炼狱的拷问。
憋屈，愤怒，痛苦，不甘，憎恨，多种负面情绪融合成的产物在他心里爆发开来，让他化成即将暴走的野兽，将一切诽谤他的人统统撕碎！
这一刻，张道泠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通往空我境的道路，仿佛只要他接收了这情感，他就能立刻从这面镜子中脱离，并且成为第一个突破的人。
“对，对，就是这样，愤怒吧，痛苦吧，杀光一切侮辱你的人，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你就可以主宰诸天万界，成为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你错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复制体的话。
“哈？”
复制体看着眼前这个抬起头看着他的张道泠，皱了皱眉头，他冷静的眼神让他十分不爽。
“我并不是因为自满于实力而看轻他人，孤独前行，”张道泠伸出右手，摇了摇自己的食指，露出颇为不屑的笑容，“而是因为不信任同伴而选择依靠自己的实力孤独前行。”
讲到后面一句话时，他的笑容变得苦涩。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过来，对着眼前脸色变得阴沉的复制体竖起了中指。
“你歪曲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扭曲了因果顺序，从而想要逼我承认自己自大的缺点，放大我心灵的漏洞，的确很厉害，不愧是我的复制体，不过很遗憾的是，你失败了。”
“哼，你有这样的想法，不正是证明了你的自大吗？”复制体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从容，颇为不甘地喊道。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不等复制体抛出新的问题，张道泠伸出右手，狠狠一抓，荒芜平原一下子消失了，他们来到了刚才的太上昆仑宗的山门。
“怎么可能，你明明没有用任何神通......”复制体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
“因为这不是任何神通，刚进来的时候你就说过的吧，这是我的内心世界，既然这样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不论【照己镜】再怎么厉害，心的本质是也是一件三十六分之一的文器无法模仿出来的，不是吗？”
看着复制体默不作声的表情，张道泠明白自己猜对了答案。
“确实，因为我的不信任，所以我从来没能理解任何一个人，因此我总是抱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心，于是给了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是——
“我啊，一直很讨厌说话只说半截的行为，既然要看，那便全部看下来好了，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话音刚落，刚才暂停的画面一下子动了起来。
“你们看了吗？师兄又是蛮荒榜第一诶。”
“是啊，师兄不论在哪个境界都是第一呢，他也太拼了吧。”
“排名越高，宗门的资源就分得越多啊。”
“不能只让师兄一个人为我们拼命啊，我决定了，明天就出发，是时候让我们做点贡献了。”
“就是，师兄的年龄可是比我们还要小啊，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同去同去。”
看着他们一个个远去的背影，张道泠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离开的啊......
场景忽的变换，血色平原上，与他组过队的五道人影，在他离去后与一支队伍疯狂厮杀起来，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获得胜利。
“嘿嘿，终于拿到了，回头一定要让那小子好好谢谢我。”
“就是，那小子每天念叨着这颗天蜃金珠，总算让我们给拿到了。”
“叫这小子平时老冷着个脸，下次见到非得看看他脸上的惊讶表情。”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们干嘛这么拼命啊。
看着他们惨败的脸色和重创的身体，张道泠不知怎的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眼睛被什么东西打湿了一样。
这里还会下雨吗？
他抬头一看，入眼处混沌一片，别说雨水了，连云都没有。
沾了点送入嘴里，发现竟然有点咸味。
原来是泪吗？
来不及多想，最后一个场景也到来了。
“不要这么说啦，道泠他只是不懂得交流而已。”
“是吗？”
“嗯，他总是封闭自己的内心，可能是在害怕些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或许他只是不想别人因为他而陷入危机。”
“你观察的还真是仔细呢，不过这样的男生倒是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呢。”
“与其说他是不信任同伴而隐藏自己，不如说他是为了保护同伴而隐藏自己，或许这就是我安心的理由吧。”
“诶，这么一想好像还挺有道理呢，其实他的内心非常渴望朋友吧。”
“我不知道，说出那种话的我应该已经失去了做他朋友的资格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错的不是你，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啊！
缓缓闭上眼睛的张道泠露出了一个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暖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天地间响起一声轻叹，似乎在惋惜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