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床板忽然发出一声闷响,便从中间断裂垮塌。江逸忙双手轻推,稳稳地落在屋中。
这一下更为吃惊,但觉周身白穴通透,灵力似汩汩溪流般淌遍全身,甚至能听到哗哗之声,气盈体轻,六识澄澈,说不出的奥妙之感。
“这......这真是奇了。”
江逸百思不得其解,又觉玄关内数不尽的气浪往外涌,激得周脉酸麻难耐,忍不住清啸一声,纵身跃出屋外。
破碎的袖袍中钻出一道气旋,直掠入院中的树梢里,登时落叶纷飞,一只枯枝坠下,被江逸吸入掌中。
咻咻.....
他以枝作剑,在院中舞起来,浑厚的劲风卷起滚滚气浪,将遍地的叶扬到空中,枝影层层叠叠,声势浩大。
院边逐渐聚了几人驻足观看,江逸暗暗叫苦。他实不愿如此张扬,但体内灵力如春芽般无穷无尽地生出,汇入四肢百穴,叫人憋得难受。
如今尽数挥发出来,枝断长空,袖风飒飒,怎一个畅快了得。直到盏茶过后,竟将所学剑法尽数使出。
忽的他手腕一变,枯枝便宛若无骨之腻蛇,绕柱之韧藤,卷出缠柔的旋风,将几枚纷叶包裹其中,却不伤其分毫。
竟是那日天阁里江修诀袭击江泰的剑法。
江逸初时只仿其形,后逐步神韵兼至。院中百叶堕地,他眼神却越发凝重,细腻的旋风似要把空气揉碎。
“着!”
他闷喝一声,一道劲气自腕灌入枝尖,绕指柔也变做百炼金钢,凭空压出闷爆声。
他似乎并不满足,手腕轻抖,又生出一道劲气随枝涌上,两道劲气叠加在一起,细枝弯起一道弧线,几缕旋风散出,割伤了篱墙。
两重暗劲叠加!
周围传出喝彩,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第三道劲气便攀枝而上,与前两道劲气互相杂糅,却始终无法融合。
江逸凝住心神,手腕缓缓压近,枝尖的剑芒越发精炼,可相同的,枯枝也弯起一道惊人的弧度。
“给我凝!”
江逸低喝一声,枝尖顿时精光大盛,可此时“啪”的一声传来,那细枝竟被拦腰折断。
在第一根断刺扎出的瞬间,千百道裂纹蔓延其身,如玉柱崩溃,最后化作粉末纷飞。
“哎哟......”
凝聚的劲气化作无数气旋纷飞,割伤了江逸的手背,击散了篱墙,也搅得篱外众人哀嚎一片......
江逸被劲风推在地上,好在没受甚么伤,也不理会院外的埋怨,暗自沉吟道:
“才三重暗劲叠加我便无法掌握,那日在天阁中,江修诀可是将九重暗劲藏于一缕剑气中,这是何等惊艳的剑招?难怪连江泰也服了软......”
他思索着拍拍身子站起,瞧见院外一片狼藉,才拱手道:“小弟学艺不精,惊扰诸位了。”
众人纷纷回礼,“哪有此事”、“大开眼界”等谦辞纷纷冒出,一个个礼数周到......
待众人散去后,他才围补篱墙,这时周身灵力已倾泻得七七八八,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又思忖道:
如今我状态奇佳,正是突破气海的好兆头。只是此步非同小可,快则数日可成,慢者闭关数月也是常事,期间不得有丝毫打扰,却不敢在这小院里进行......母亲那里不便打扰,绿竹斋也待得不舒服,不如去灵均殿二层,瞧瞧族里的闭关室怎样。
他打定主意,篱笆也恰好围起,虽然简陋,但反正府上安全得紧。遂把泥竹一扔,回屋中换了套衣衫,又将这几日炼好的瓶瓶罐罐仔细拣好,便出门而去。
......
不多时,已行至灵均殿中,江逸思索一会儿,还是换了青纹坠走上楼,果然再无人相拦。
踏过寂静的台阶,终于又来到二楼,但见一条条幽深的石道延伸出去,无数暗室岩门关严,门口皆挂一玄牌。
他先前虽来过一次,却未曾进去过,不知此地有何规矩,只得寻一条石道往里走。
廊边嵌着暗淡的灵石,墨绿的光照在粗粝的岩墙上。刚开始门上的玄牌还都是素面,越往里走,刻着族纹的玄牌便越多。
行了片刻,终于见一方开阔厅堂,正中坐落石桌,摆着一柄墨岩长剑,一位身着族袍的中年男子在桌后正襟危坐,锁眉闭目。
江逸寻思道:“想必这人便是这里的族老了。”
他走进了些,又瞧见剑面刻下八个大字,“凡喧闹者就地斩之”,森森寒气扑面而来,脊背都生出一道凉意,不禁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这位族老,晚辈头一次来到此处,不知这些石室该如何分配?”
那人抬起眼帘,见到其腰间的青纹坠,先问:“你便是江逸?”
江逸道:“正是。”
那人点了点头,肃声说道:“此层分为天、地、人三道,楼梯口至此的八条小道均唤作【人道】。过了此处,左右两旁便是【地道】......你既持有青纹坠,此两道石室你都可用得,只需寻到素面木牌的石门进入便可,进去前记得把木牌翻到族纹之面,......”
“原来如此。”江逸这才明白那木牌的含义,又奇道:“如此说来,正前方的石道便是所谓的‘天道’了?”
中年男子漠然道:“没错,此道只许族中的核心长老和家主使用,即便是青纹坠也进入不得。”
江逸沉吟颔首,又听那人道:“老夫奉劝你,凡事适合自己的才最好,切勿贪多......【人道】石室中灵力纯净郁葱,更适合淬体境的修士。而【地道】石室则灵力较为浓厚,若修为浅薄,很容易走火入魔......”
江逸拱手道:“多谢族老,晚辈受教了。”
那人摆了摆手,不再说话。江逸便退了出来,寻思片刻,还是往【地道】行去。
这半年多来,他的噬眼中不知储了多少灵力,皆是纯净无比,并不需靠石室的灵力支撑。只是【人道】在楼梯附近,【地道】却建在石道深处,想来更为清静......
那男子见他走入左侧石道中,叹口气摇了摇头,也不再多管。
江逸轻步向前,但见此处的石壁皆是沥青之色,门牌上的族纹也更为精致,阵阵凉意扑面浸来,叫他颇为舒服。
行过一阵,便择了一件靠里的石室进去。但见室内约莫丈许长宽,外面摆着一石桌,笔纸砚墨一应俱全。里面则铺了一层榻木,上边只有一方竹蒲。
江逸脱了鞋踏上榻木,与各石台点放了灵石,又发现墙角有卷黄香。他一闻便知,此乃是佛涎香,可助人寂心守神,是修炼时的佳品。
他把香灭了,从镯中翻出鼎元母,依旧浸在一木盆中放于角落。又取出一包粉末倾入那盆清水中,鼎元母便化作灰绿之色,周围不断冒出气泡来。
咕咕......
浓郁的檀香霎时溢满石室,叫人灵魂都忍不住颤栗几下。
江逸收了粉末,又取出之前炼好的灵药依次摆在蒲团前,竟有十来个玉瓶罐碗......
待全部准备完毕后,才把【本源藏灵卷】拿出,他细细看过几遍,目蕴精光,呢喃道:
“冲破气海,乃是脱离凡胎踏入仙途的第一步,也是争过江修诀的必经之路......江逸啊江逸,这仙途精彩得紧,老天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是叫你作窝囊废的!”
他眸子迸出无比兴奋的光彩,片刻后又收敛下来,举起面前一枚玉瓶,仰头饮了下去。
此药唤作【七灵水】,刚入喉便化作寒凉雾气钻入周身玄关之中,诸脉登时温润生津,汩汩灵力自发流动起来。
江逸默诵窍决,引导灵力沿一道繁复玄妙的轨迹运行,再汇入丹田中时,已化作一滴滴碧翠的津液。
那翠液在好似碧泉入海,在淡白的雾气中溢散开来,又推动其余灵力绕身循环。
如此往复,只见淡白灵力愈来愈少,充满生气的翠液却越来越多。待八十二周天之后,丹田之中已尽是碧翠蕴液。
江逸睁开双目,连瞳孔也染上一薄翠色,又从玉瓶中滚出一枚丹药服下,忽而闷哼一声,天灵钻出一缕白烟来。
......
此药为【还真丹】,可涤净灵台,染塑神力,使有聆观寰宇之妙。江逸刚一服下,便觉周身飘飘荡荡,好似升到空中,却甚么也记不起。
半晌,忽惊出一身冷汗,忙狠咬舌尖,敛神守意定住灵台。原来似灵力有纯有驳,神力虽然缥缈,却也生有污秽。
而炼神反虚之举,本就需褪去神力中的铅华。只是神力与灵台相连,稍有不慎连记忆也会抹去,是以此步凶险万分,绝不能有丝毫分心。
江逸方才给丹力一冲,只觉浑浑噩噩,此时惊醒过来,赶忙检查记忆有无缺失。好在神识浑厚,片刻间便将旧事尽数忆过一遍,见无甚空漏才放下心来。
......
这第三瓶乃是【鬼不理】,此灵药虽可强韧周脉,却也磨薄丹田,对常人而言乃是穿肠毒药。
所谓冲破气海,第一步便是要将丹田打破,再于田下塑海以纳灵,这是任何修士都要经历的步骤。
苍茫九州中,多少英雄豪杰向往着御乘六气,鱼跃龙门。可要他们自损丹田,放弃数十年来的修为,却又没几人舍得。
即使狠心服下这断肠毒药的,所成者又不过寥寥之数,剩下的无不是求神告鬼,哭爹喊娘,只盼得一枚后悔药吃。
所求之人多了,这灵药竟有了一个别称,唤作【鬼不理】,有歌谣为证:毛子寻天门,蛟蛇妄生犄。成了不理鬼,不成鬼不理。实着实令人汗颜......
“饮下此药后,丹田会遭到不可修复的破坏,若是进阶不成,日后只能沦为一个废人了。”
面对这瓶漆黑的药汁儿,江逸也是犹豫了片刻,随后大笑三声:
“不成功,便成仁!怕他怎地?”
笑罢,仰头一饮而尽,登时一股绞痛便自腹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