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色的夕阳缓缓落下,日光下的小溪旁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夏由敖和林璇儿。
林璇儿一直在尝试夏由敖所说的分心二用之法,从中午醒过来一直尝试到太阳落下,还是没能做到夏由敖那般游刃有余,事实上,如果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夏由敖甚至可以做到分心四用,只不过对精神消耗极大罢了。
经过了整整半天的失败,林璇儿不但没有放弃,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说出过,一直在不愿松开这可能变强的机会,夏由敖虽然十分乐意和这位美丽的姑娘多相处,但心底里也对她对实力近乎病态的渴求欲有些莫名的担心,担心她会因此走上什么不归路。
这半天也有不少人来过:村里的村民、想吃夏由敖做的菜的李有家、林璇儿的同伴……不少人看到夏由敖和林璇儿单独相处时都露出了暧昧的微笑,先前那个乱头发的中年男人甚至还隐晦地开起了两人的玩笑,只是夏由敖对林璇儿心里的喜爱近乎于崇拜,对那种事想都不敢想,而林璇儿天生冷淡,之前因为自己的过激行为害羞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先前洁身自好的样子。正因如此,两人半天来的交流也仅限于夏由敖单方面的教导,并没有旁人眼中的男女之情。
林璇儿手中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快速默写着各路天武的口诀,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修……道……一边默写……”夏由敖出声打断了她:“不对,你不能这样想,你越是执着于同时做到这两件事越不可能成功,应该先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笔上,同时心中自然而然地凝聚天道,一部分精神注意天道,另一部分精神则在笔上,而不是尝试将一份精神同时做到这两件事。”
林璇儿试着照夏由敖所说方法进行尝试,却还是不能成功,只要分心去凝聚天道,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下。
夏由敖左手置于膝盖上,右手托着下巴,苦闷地望着远方,嘴里还叼着半截青草,正发着呆,自己的眼睛却被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捂住了,一个俏皮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猜猜我是谁?不许猜错哦!”夏由敖吐出嘴中青草,轻轻握住那双纤纤小手:“陶陶姐,别闹!”
他仰头看去,曹陶陶正附身微笑着:“想我没有?”
“没……”
眼看着曹陶陶瞪大双眼,夏由敖向后一躺,枕在曹陶陶的脚上:“满脑子都是陶陶姐,实在找不出一点点空余的地方再用来想你了。”
曹陶陶佯装生气,抽出右脚来狠狠踩在夏由敖脸上:“花言巧语!”
“痛痛痛,鼻子要扁了!”夏由敖伸手护住脸:“我要是毁容了我爸就失去能认出我的最后方法了!你轻着点!”
曹陶陶这才注意到一旁一身不吭,一直专心写着什么的林璇儿,好奇地问道:“这位是?”夏由敖翻起身来,连忙说道:“这位是璇儿姑娘,是司空家的人,她和她的同伴在森林里受伤了,现在在村里养伤。她觉得我修道时用的分心二用很有用,也想试试。”
看着夏由敖热心介绍的样子,曹陶陶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索性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司空先生托我跟你说一下,给你的东西仔细看看,趁早动身吧,这里对我们来说太危险,越早回家越好。”
夏由敖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一颗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望着太阳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怎么想回去。”
“为什么?”
“在那里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为什么东西而努力生活,我们世界的美妙之处对我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金钱、地位、伴侣,我统统不感兴趣,倒是这边的世界更奇妙一些,我想在这边生活,和全世界的人交朋友。”
曹陶陶沉默了一会,开口闻道:“那要是有一天你也厌倦了这边的生活了呢?”
“那我就去死吧。”夏由敖的声音十分平淡,深邃的眼眸如古井一般平静。
听到夏由敖的回答,曹陶陶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也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无声后,夏由敖问林璇儿:“司空先生建议你离开司空家,你怎么想?”
林璇儿看向夏由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感波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感我,不过目前留在司空家对我是好事,我还没有其他打算。”
夏由敖摇了摇头:“司空先生不见得是反感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以及他说话时的态度,大概率是因为司空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不想让你这样无辜的人牵扯进去而已。”
林璇儿看着小溪,心里想着司空先生上午所说的话,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见得。他今早说的话字字诛心,就好像别人称我是天才惹他不高兴了一样。他可能就是针对我把。”夏由敖连忙替他解释:“不会的,昨天早上我闻道成功的时候先生他也没有半分不乐。”
“你不一样,你是神的孩子。”林璇儿认真地说。
夏由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吐槽好:“……我爸……我爸他满世界找漂亮女人上床,一身本事就安心开他的酒楼……一点也不上劲,这是神吗?”
林璇儿仔细想了想:“能为神生下孩子,也是上天的赐福吧。”
夏由敖想看到鬼一样看着林璇儿:“你没搞错吧?上天的赐福?”
“如果自己的力量到达不了巅峰,那能在自己身体里孕育出完美的生物,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林璇儿歪着头轻轻踢着腿。
夏由敖仔细地观察着林璇儿的表情,在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之后,皱紧了眉头:“璇儿姑娘,你为何对力量这般执着?”
林璇儿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觉得强大的力量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吗?那种挥手间山崩地裂、天昏地暗的力量,生气起来陆地都要未知撼动的力量,值得我们用一声去追求啊。”
“不是这样的,力量只是我们实现目的的工具,我们人生最终的意义还是在所做之事上,假如你一生耕耘田间,闲时便种些花朵,当你死去后留给世间一片花圃,路人经过时能看到满目缤纷的色彩,能嗅到沁人心脾的芳香,难道不比那修道一生只为整个天下第一,到头来不曾享受过一天生活的人活得有意义得多?”
“你不渴望力量是因为对你来说,力量从来都不稀罕,一天就修道到下上之境,几千年来又谁能超过你?如果真的没有力量,别人破坏你的花圃,你有什么办法去阻拦?到头来你最宝贵的东西在别人手中不过一碾便碎,就像这样!”话音未落,林璇儿飞身过来,左脚踢在夏由敖肩头,待夏由敖身形后仰,变踢为踩,左脚踩在夏由敖肩头,右脚抵住夏由敖的肚子,同时周身散出一股极强的天道,压制住了夏由敖一切反抗的动作。
她慢慢俯下身去,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抚摸着夏由敖的双目,冷冷地说:“这就是实力的差别,虽说你是绝世天才,但现在没我强就是没我强,假如我现在废了你再扬长而去,你又能怎么样我呢?”
夏由敖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说着:“有实力不代表要欺凌别人,人最终要追求的不过是安心罢了,实力足够保护自己和亲朋一生周全就好,何必把宝贵的一生奉献给虚无缥缈的未知?”
感受到身下夏由敖的奋力挣扎,林璇儿一脚跺在夏由敖下体上:“不许动!”
夏由敖吃痛:“不要乱踹啊!要踹就踹肚子!”
“你说人追求的是安心,只要能保护自己和亲朋周全就好,那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的朋友,而我还是一心追求力量,招惹了世上所有国家,你能保护得了我吗?亦或是你能为了我去闹个天翻地覆吗?”
夏由敖愣了愣,随即有些无奈地回答道:“保护你的话可以……天翻地覆恕我拒绝。”
“为什么?”
“既然你是我的朋友……”
“我是说如果!我可不是你的朋友!”
“好好,如果,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只要没有犯罪,那就是无辜的,谁都没有权利迫害你;至于扰乱世间秩序……你不觉得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吗?我不管政府做了什么,只要百姓不用担心阶层能凌驾法律,贵族也不能藐视法律,无论是谁,只要努力就有出路,那就没有改变的必要。至于官员彼此之间如何勾心斗角,商人之间如何竞争,只要不违法,也就不应随便变动。”
林璇儿仔细盯着夏由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慌乱,但漆黑的瞳孔中除了坚定什么也看不出来,她长叹一声,直接坐在了夏由敖的肚子上:“你太天真了……天真的让人想欺负你,想把你的理念捏碎了给你看……”
夏由敖满脸通红,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里连声说着:“你快起来!快起来!”
看到夏由敖怪异地表现,林璇儿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总之你快起来!”
林璇儿不明就里地照做了,夏由敖慢慢爬起身来,弓着腰小步跑走了,林璇儿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奇怪?”
“不过,不用我说,总有一天你会自己见识到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无人能够执行的法律……除了骗人,又有什么用呢?”
抛去脑子中的杂念,林璇儿重新捡起地上的笔,专心致志地继续尝试分心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