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
夏由敖和李有家把伤员护送回来后,村里顿时忙开了,热情淳朴的村民们拿出最好的药物,慷慨大方地赠予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虽说村中最好的药物也赶不上城里药铺里的金疮药,但受伤的几人还是无比感动。越是久在人情场上摸爬滚打,越清楚这种发自内心的友善有多么不易。
被同行的队友称为璇儿的美人在村里大婶的悉心照料下,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她查看了同伴们的情况后,独自一人来到村子东头的小河旁坐着发呆。
夏由敖左手端着一个碗,快步走了过来,璇儿听到声响,扭过头来,看到是夏由敖,不惊不喜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夏由敖有些不敢和璇儿对视,偏过头去,递出手中的碗:“这个你应该能用得上。”
璇儿却不接过,只是问道:“什么?”
夏由敖答道:“野生的库拉索芦荟,我刚刚去折的,你有天道,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等到结痂脱落后,把芦荟汁液涂在疤痕上可以祛除疤痕。刚看到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我觉得可能是女孩子担心身上留疤不美观,就去摘了些芦荟。”
璇儿眼中一亮,接过了夏由敖手中的碗,疑惑道:“库……库拉索是什么?”夏由敖连忙摆了摆手:“……额……你就当是一些隐世的学者给它取得名字吧,反正我解释了你也不信……”那后半句说的极小声,只有夏由敖自己听得见。
他半蹲在璇儿身旁,刚欲开口,前几天那三岁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扑到他的怀里,含糊不清地叫道:“哥哥抱!大哥哥抱!”夏由敖微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妞妞乖!”他一边抱着女孩,一边好奇地问道:“依我看,你们的实力,最弱的也有中下的实力,璇儿姑娘甚至已是中中之境,虽说在那灵兽面前天道不足中上便是空谈,但在灵兽包围几位之前,也能轻松离去。而且灵兽不会轻易伤人,除非是人类踏足它们的活动范围且做了什么伤害自然的事,他们才会群起而攻之,我看几位不像是会放火烧山然后把自己伤到的蠢材,想必是在进入森林前就遇到强敌,而后逃到森林中,无意中发现林中佳境,这时已有人身受重伤,而后又有人采摘湖边仙草替他疗伤,这才被灵兽悄悄围住,要逃时已来不及。”
“璇儿姑娘,我的说法,可有什么不对?”夏由敖笑吟吟地望着璇儿。
璇儿看着他那漆黑而深邃的眼眸,轻轻勾了勾嘴角:“没有任何错误,我都要怀疑你是否亲眼所见了。”
夏由敖觉察到怀中女童有些不安分,随即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她放回到地上,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妞妞,你去看看陶陶姐姐回来没,她不是答应给你买好吃的东西来吗?你再帮哥哥看看有家哥哥有没有捣乱,他要是不安分的话你让李显大叔揍他。”小女孩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开了。
目送小女孩走回村子后,夏由敖转头看向璇儿,接着问道:“也许我不该问,但姑娘可否告知进入森林前是与何人交战?”
“既然知道不该问,就不该说出口。”依旧是那不喜不悲的声音,但明眼人都能瞧出璇儿对夏由敖所问问题的不喜。
夏由敖正待开口道歉,一个带着些怒意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知道她跟什么人动过手,我也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知何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司空先生已来到两人身后,眼睛恨恨地注视着璇儿:“村里的人来跟我借伤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问了一遍之后我就知道了,你又是什么人呢?别说,让我这个没用的东西猜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些年突然销声匿迹的修道才女林璇儿,只花了六刻多便闻道成功,被誉为是国内除司空家族人意外最有希望在三十岁之前达到上下之境的人,是你吧?你加入了司空一派,又当了供司空家驱使的密探,为的就是跟司空家交换修道的资源,没错吧?”
林璇儿眼睛微眯,右手探向腰间宝剑,却摸了个空,那剑早已在拦下夏由敖一击后断裂开来,现在还躺在村口的石头上。司空先生却不管她有没有杀意,自顾自地说着:“你们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暗杀了司徒家的一个庶子,司徒岳明。此人虽是庶子,却颇有心计,于修道一途也是颇有造诣,被司空家视作是眼中钉。他为人素来谨慎,唯一的癖好就是流连那风月之地,我听闻他被刺杀,就是你们寻机会动的手吧?”
“他摸了我的手,那就得拿命来换。”林璇儿冷冷地说道。
夏由敖闻言却是有些无奈,原来林璇儿之前只让自己切手指还是宽待了自己,虽说心里也明白林璇儿不是什么善茬,心中的好感却是一点点增加着。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为林璇儿的绝世容颜倾倒,现在他发现自己对林璇儿的好感不只是来自于外表,她身上有一种令夏由敖倾心的气质。说来也是讽刺,夏泽宇与人交往,最看重的就是那身皮囊,情场里无往不利;而他的儿子却正相反,被一个陌生女人迷住,碰了碰人家的头发就被怒斥一顿。
林璇儿周身涌出水流,无数条细长的水流环绕着她的身体,透过那一缕缕透明液体,能看到她正凝视着司空先生的冰冷眼神:“你是什么人?”司空先生嗤笑了一声:“我这种废物是肯定打不过天赋异禀的朝廷鹰犬的。我叫司空止,是那个因为天赋极差而被司空本家赶出来的废人,三十岁了还是在下上和中下之间徘徊,怎么能比得过你这种才女啊。”司空先生语气极其尖酸,自夏由敖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夏由敖也不由得奇怪起来。
谁人又能知晓,司空先生幼时还在司空家时,看过许多有些天赋的人,为了换取修道路途上的支持,便投靠到司空家门下,为司空家奔走效劳。其中天赋出众的女性,就沦为了司空家的生育机器,被迫为司空家的男性们生下所谓的“优质”后代,正因如此,虽说司空家对外宣传家族男性一生只娶一人,膝下子女倒是一点不少,这些女性到头来连名分也不曾有过,更令人恶心的是,投靠司空家的女性一生不止要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可以说她们从二十多岁开始,每年都要为不同的男人生育,直至年老色衰。到头来,司空家的子女们,几乎没有几个是正妻生育。
而司空先生的父亲正是少有的爱上平民的族人,他为了表明对妻子忠贞的爱,拒绝和家族分配的女人上床,也许这就是司空先生天赋远差于同辈的原因吧。也正因如此,他格外痛恨司空家祖传下来的这条规矩,在他看来,面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也终将沦为司空家床上的生育机器。
夏由敖和林璇儿却对他此时心中所想之事一无所知。那林璇儿听得他是司空族人,当即散去周身天道,万福道:“先前不知先生是司空族人,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司空先生却对她态度的转变嗤之以鼻:“你道你自己是天才吗?”林璇儿不卑不亢道:“天才之名,我从来不敢自居,只是同辈人无一比得上我,不过是他们谬赞而已。”司空先生盯着她,讥笑道:“你可知由敖实力几何?”
林璇儿只是一愣:“由敖?是……哪位?”司空先生从来未对夏由敖如此亲近地称呼过,眼下这么称呼,倒好像夏由敖是什么绝世天才,自己竭力想要跟他拉近关系一样。而夏由敖左手揉着头发,右手指着自己,讪笑道:“额……就是在下。”
林璇儿伸出手去,右手握住夏由敖左手,感觉到手上的温软,夏由敖心跳陡然加快,身体微微颤抖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觉一股极为凶猛的天道涌入自己体内,强稳心神才站定身子。探明夏由敖体内天道后,林璇儿皱了皱眉:“十七岁……体能的话,不能用常人标准来衡量,强韧得简直像个怪物,至于天道,只有下上的水平,这个年龄不足为奇。”
刚才短短几秒,她已经驱使天道在夏由敖体内循环一遍,正常人探测天道实力一般只将天道汇聚于他人心脏周围,而她被司空先生语言一激,一时好奇夏由敖的真正实力,因此竟有些冲动地探遍了夏由敖全身,不客气地说,这一遍下来相当于把夏由敖全身上下看了个光,而夏由敖沉浸于手中温软,竟没有运力抵抗,这两人现在心中都是大乱。林璇儿自出生以来就不谙男女之事,此时外表上故作镇定,实际上大脑里却是一边空白,对夏由敖的身体又是好奇又是心动。
司空先生闻言大笑,久久不能停息,待他收敛心神之后,对着夏由敖说道:“由敖小弟,告诉这位天才姑娘,你从一个未曾听闻过天道的人进步到下上之境花了多长时间。”
夏由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左手,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触觉,林璇儿见状又羞又恼,踢了踢夏由敖的小腿:“司空先生跟你说话呢!”语气已和先前大有不同,竟多了一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夏由敖回过神来,只伸得一根手指出来,而林璇儿则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年么?若是如此,那奴家在恩人面前当真称不得是什么天才。”
若是普通天赋的话,从无法驱使天道到下上之境大约需花费八九年工夫,而天赋超人者,比如林璇儿,便只花了两年多,若是只花一年功夫便提升至下上之境,六千多年来也不过数十人能做到吧。
“一天。”夏由敖带着些害羞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种。
林璇儿疑惑道:“什么一天?”
“夏由敖从一个对天道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修道到下上之境,花了一天,你没听懂么?”司空先生冷笑道。
林璇儿刚才还留存心中的娇羞一扫而空,讶异地张着小嘴:“不……不可能……人类怎么能能做到……一天……怎么可能……”
“想清楚吧,之前你被天赋蒙蔽了双眼,认为自己有机会触碰到那所谓的巅峰,愿意出卖自由去和司空家去交换资源,你这种傻丫头根本不知道将来等着你的是什么,又有多恐怖。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脑子的话,远离司空家,越远越好。”说完,司空先生扬长而去。
夏由敖看着愣在原地的林璇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开口相询:“璇儿姑娘?你还好吗?”林璇儿猛扑过来,死死捏住夏由敖的手腕,力度大到险些令夏由敖叫出声。她死死地盯着夏由敖:“告诉我,你花了多长时间成功闻道?”
感觉到手腕上的痛意,夏由敖嘶了一声,但传过来的只是更大的力度:“快说啊!”
“一……一刻半……”夏由敖略显弱气地回答道。
林璇儿松开了手,垂着头站在原地:“果然是天才啊……”
看着面前沮丧的女孩,吃痛的夏由敖不敢再靠近,只是看着她。
她突然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看向夏由敖:“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神在世间的孩子!你是被神派来重新执掌大陆的人!”
夏由敖指着自己的脸,哭笑不得:“我?我吗?执掌大陆,那么多先人都做不到怎么能轮得到我。”
女孩却只是摇头:“也没有任何一个先人的天赋能比得上你。你是神的后代,一定可以的。”夏由敖却只是摇头,他发自内心地对这些政治问题一点兴趣没有,只要百姓能吃饱喝足,能享受生活的快乐,制度怎么样统治者是谁对他来说一点区别没有。
看到夏由敖对权力如此的抗拒,林璇儿不被察觉地叹了叹气,随即无比认真地走到夏由敖面前,近乎是脸贴着脸地说道:“无论如何都请你教教我你在修道上的经验。”
夏由敖红着脸,却又不舍得后退,只是赔笑道:“我哪能教你啊……我才修道第二天,哪有什么经验。”林璇儿却不相信:“一定有的。请你务必教教我!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世界的最顶端。请你帮帮我!”夏由敖拗不过她,仔细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也许分心二用……你能用到?”像落水者抓住一个稻草一样,林璇儿眼中绽放出求知的光芒:“教教我!”
“那……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