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气急败坏地回到王府,发出简短的命令:敲响警戒锺!
铜铸的警戒锺已锈迹斑斑,但并不影响它的洪亮。
锺声响起,如临大敌。
锺声就是命令,岛上所有人务必集结护驾!
贾将军领着王府的卫队全副武装最先抵达;跟着,岛上各个巡逻小队陆续集结;再后面是岛上的居民,男女老少,扶老携幼,不多时,王府前面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当然,这其中看热闹的居多,真心护卫女王的占少数。
“独孤冷,越狱杀人;蓝风,欺君妄上。此二人为快活岛公敌,杀无赦!”
贾将军宣读了女王的命令,下面立即炸开了锅。不少人担忧道:“这两个人都武艺高强,如今谁是他们的对手?”有人接道:“别忘了,还有贾将军和裴丞相还没有出手呢,贾将军的身手也不弱,裴丞相更是智谋无双!”贾将军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得意,他当然知道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在独孤冷和蓝风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是马屁拍在身上仍是受用。他咳了一声,随即朗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相信邪不胜正,正义始终在我们这边!他们纵然武艺高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一人打不过就两人上,两人打不过就十人上,十人不行就一百人,一千人……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我们一定能把他们这两个害群之马从岛上驱逐出去!”
裴丞相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轻哼一声,缓缓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十多年前直接杀了独孤冷,又或者十多天前杀了蓝风,哪有今日之祸?你们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裴丞相当真是语出惊人,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下来,大家当然能听得出他话中有话。
只见裴丞相继续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他把手一指,竟然直指女王,接着道,“大家想想,三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何等快活!所以才起名为“快活岛”。可如今你们再看看自己,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这还叫快活吗?你们能眼看着娘娘一手开创的快活岛就葬送在这个昏庸无能、荒淫无道的人手里吗?”
女王很诧异,她没想到这些话竟是出自面前这个人的口里说出来,他曾经是她最宠信的人,她把他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子一步步提拔起来,培养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丞相,并留着身边。
如今第一个起来反抗她的竟然会是他。
“你要造反么!”贾将军喝道:“女王陛下一向待你不薄,你难道要落井下石!”
“好一个待你不薄!”裴丞相笑道,“这么多年来,这只母狗把你当着玩物一样,你还要替她卖命?你转过身来让大家看看,昨晚留在你屁股上的鞭痕是否还在?”
贾将军脸上一热,若非面上戴着面具,已是关公一样大红脸,呐呐道:“可是,王命不可违……”
事到如此地步,高高在上的女王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为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女王第一次眼神透出无比温柔,柔声道:“正义……哦,小贾,还不将叛贼拿下。”
裴丞相却笑了,笑得很是奸诈,因为大多数军汉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还有一些观望了一下,最终也选择了他。
一直紧跟在贾将军身后的肥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裴丞相的身边,肥三笑道:“贾将军,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嘛?”裴丞相也跟着笑起来:“贾正义,你自以为棋高一着,派肥三到我身边来监视我,却没想到肥三本来就是我的人,哈哈!”
肥三道:“贾将军,只要你放弃抵抗,丞相答应让你还做你的大将军。”
这位身高将近八尺,强壮威猛,一身正气,满口仁义的裴将军,此时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缓缓走向裴丞相。
竹竿人看了裴丞相一眼,见丞相轻轻点头示意,于是他尖着破锣嗓子叫道:“请女王退位,另选贤能继位!”跟在他身后的都是裴丞相的亲信,一个个满面凶光,刀出鞘,箭上弦。
女王彻底瘫倒在床上,只有阿大一人守护在床前,怒目圆睁,右手搭在腰间,紧握刀柄的手背青筋暴突。女王知道阿大已是重伤在身,凭他这半条命也撑不了多久。
女王正要开口,突听一声大喝,厅内烛火齐灭。屏风后面突然闪出一高大身影,他从腰间掏出一物掷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响,大厅内烟雾弥漫。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军汉被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来抛在人群中,厅内立刻像炸开了锅,浓烟中面对面也看不清人,烟雾又呛得人鼻涕眼泪直流,人群四处逃窜,互相推挤践踏,闹闹嚷嚷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烟雾才慢慢消散,骚乱渐渐平息一些。
烛火重新燃起,大厅内一片狼藉,裴丞相帽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圆圆的脑袋上稀稀拉拉几根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贾将军最倒霉,他身处爆炸的中心位置,脸上的面具被直接震飞,烟雾腾起的时候,将他一张脸熏得漆黑如炭,站在远处只能看见两只眼睛在闪动;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个个衣冠不整,狼狈不堪。
那张大床在慌乱中不知被谁掀翻,原本躺在床上的女王和守在床前护卫的阿大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两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厚重的石门前端坐着一人,正是被女王赶走的阿四。他那壮硕的身体,就算坐下来也比常人矮不了多少,他就像一尊石雕的佛像挡在石门前面。
石门紧闭。
浓烟升起之时,阿四已一掌震碎石门的启闭机关,而他最后的力气也已用尽,但他脸上却安详而恬静,双眼微闭,更像是入定的活佛。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确定他真的已经死去后,众人一拥而上,在他尸体上肆意发泄。
就在阿四掷出霹雳子,大厅内烟雾弥漫之际,阿大乘着慌乱立即背起女王穿过石门,来到王府后院。阿四则负责挡住众人,也不知道身上受了多少伤,拼着最后的力气破坏掉石门的启闭机关。
两兄弟就像事先演练过好多遍一样,配合得天衣无缝。
后院中除了白素素住的那间小屋外,并无合适的藏身之地。当阿大背着女王就要向小屋走去,女王制止了他,她实在无面目去见白素素他们。
院子里面有一口枯井,阿大放下女王,去推盖在井口上的巨石,巨石上长满了青苔。阿大试了试,巨石纹丝不动。他紧咬牙关,双足蹬地,用尽力气,巨石终于缓缓移动开来。随着巨石一点点挪开,井口现出,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阿大扶起女王,女王想了想,摇摇头,她最终放弃藏身井底。她毕竟还有点王者的尊严和骨气。更何况,事已至此,就算躲在井底也并非长久之计。
阿大无可奈何,只得再次背起女王,翻过围墙。两人俱已精疲力竭,他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快活岛上一片混乱,而此时海面上却风平浪静。
细雨烟波中,一个人摇着一叶扁舟,慢慢靠近。
船上的人身着竹笠蓑衣,腰间挎个渔篓,他弯着腰,后背有些微微驼起,看起来和普通的老渔翁没有什么两样。他面容有些疲惫,应该是在海上漂泊多日,但那双摇橹的手仍然稳而有力。
独孤冷站在断崖上,远远看着渔船慢慢靠近海岸,眼角微微一皱,心生一条毒计。他立即蹲下身子,附耳在小鬼头的耳边,如此如此地交代一番。然后,转身飞快地往王府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