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青澜穿越后第一次出府,自然看什么都新鲜。她东看看西逛逛,又是给自己定制衣裙、买珠宝首饰,又是带巧思去盛京最贵的肖仙居吃了一顿大餐,没出一个时辰便花去了大半的银子。
“小姐,你出来不是帮老爷办事的吗?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拿着银子出来大吃大喝,恐怕……”
程青澜意气风发地笑道:“我出来消费,就是在帮他办事儿啊。”
“奴婢不明白……”
程青澜用食指敲了她的头一下:“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别总奴婢小姐的!”说罢,才接着说,“办事儿得学会转着弯想,刚才我们一路买东西,除了吃饭,都有什么共同之处?”
巧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才试探地问:“难道小姐说的是让各家商铺把咱们买的东西送去侯府?”
“说对一半,注意到我让他们送货的时间了吗?”
巧思定在原地,轻蹙着细细的眉,头微微偏着,显然在很努力地思考。程青澜也不催她,自顾自吃着美食等她回神。
“哦!我想起了!小姐你每一家店让送货的时间都不同!咱们去第一家拾锦阁买的衣袍,你让他们一个时辰后送,但最后一家百香居的蜜饯却是让一炷香后就送,这么算起来,各家的东西送到侯府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想明白这层,巧思的面色突然惊恐起来:“这么大阵仗地送那么多东西回去,大夫人二夫人还不把我们生吞了啊!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程青澜笑道:“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现在你就回府去在门口守着,等所有铺子的东西都送到了,在门口统一清点然后找下人搬进去。记住,你不要自己动手。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侯爷的意思,如果不服气可以去问侯爷,明白没?”
巧思点点头:“明白是明白了,但是我不敢……”
“嘿~”程青澜恨铁不成钢地叉腰看着她,发自内心觉得疑惑,“以前我去两位夫人院里泼妇骂街上房揭瓦的时候你都敢陪着,怎么现在想找点聪明的方式争取利益你倒谨小慎微了?”
巧思嘟囔道:“反正以前打人骂人都是你亲自上阵,我也挨不了什么罚。”
“你再说一遍!”
“好的小姐,我马上就回去按你说的办!”
巧思着急地行了个礼,一溜烟地跑了。
程青澜哭笑不得地看着身影越来越远的巧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有着三十岁老灵魂的她,唯一的朋友会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呢?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悲春伤秋。再抬头时,方才脸上的得意和喜悦已全然不在,反倒是满脸忧愁,眼角挂着热泪,她本就长得极美,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引得路人不停顿足偷看。
程青澜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肖仙居,转而走进旁边一间名为通仁堂的药铺,抽泣着问正在捡药的大夫:“大夫,有青霉素吗?”
大夫抠着头想了想,问:“青霉素是什么?从未听过。”
程青澜抬起绢帕擦了擦眼泪:“我也不知道,我是忠孝侯的女儿,前几日不知谁造谣说府上有人要下毒害我,事情传开之后,我爹也气病了,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有个神医说如果能找到青霉素,他就能好起来了!”
大夫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指着程青澜惊到:“你就是侯爷那个私生女啊!”
说罢好像觉得自己冒犯了,又对她讪笑了一下。
程青澜举起绢帕做出拭泪的动作,实则是为了掩住自己的笑:“虽是私生,但父亲待我和正统小姐也并无不同。”
“可是你说的这青霉素,我当真是没听过。”
他当然不可能听过,程青澜也知道青霉素治不了心梗,但这都不重要,只要没人听说过,还不是由得她瞎编。
“老板,我知道这药极其稀缺,但若是有的话,我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一两!”
“一千两!”大夫听到这话,惊讶得下巴直发抖。
“那这样吧,我再帮你多问几家药铺,若是有,我就来侯府找你。”
“好的,谢谢老板了!”程青澜又哭又笑地不停鞠躬,任谁看都是为了治好父亲不计代价的大孝之人。
从通仁堂出来后,程青澜又带着眼泪跑了二十余家药铺,先是哭着千金求青霉素为父亲治病,索药无果后,又拜托药铺老板帮忙寻找,称只要找到青霉素,除了提供药的人,还会另给介绍人一千两银子。
等跑完最后一家药铺,夜已深了。
程青澜找了间茶铺要了碗茶,见街上已没什么人,便放下了自己的流云髻,在头皮上抓了几抓,顿时感觉脑袋内一根紧绷着的橡皮筋缓缓舒展开,舒服得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饮完茶,又用发带将头发随意地绑住,才起身走向侯府的方向。
回去时程青澜才知道自己这一天竟然走了这么远!沿着主路太绕,她便摸索着从小巷穿行。
按现代的时间估算,现在不过才七八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但程青澜走了一公里竟然一个人都没碰到!加上路上并没有现代城市里彻夜通明的照明设备,只有几户人家门口挂着亮度微弱的灯笼。
那点亮度却把照不了的地方衬得更黑暗诡异了~
程青澜屏着呼吸低头快步走着,刚刚过了一个转角,只听见干净利落的一声“嘶”。
她抬起头,便看见不到百米的前方——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右手斜举着剑,鲜血正顺着剑头往下滴落,他左手抓着一个人的衣领,那人双目圆睁,脖子上狰狞的剑口还在流血,此刻手一松,那人便栽倒在他面前。
程青澜吓住了,她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却引得黑衣人回头。
他从头到脚被黑巾包裹,浑身只看得到握剑的手和一双冷峻的眼睛。
来到古代后,程青澜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她根本忘了这是一个杀手和刺客横行,人命贱如草芥的年代!
她不怕去跟两位夫人对峙,不怕去跟程志尚提条件,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胆大包天。但如今一起新鲜的刺杀案摆在自己面前,她知道自己该跑,腿却软了。
那人只冷冷地看了她几秒钟,便举剑奔向程青澜!
“啊!救命!”程青澜转身开始狂奔,嘴里一直叫喊着,但宅子里的人大概听多了深夜刺杀的事儿,谁也不想出来给自己惹一身腥。
“你跑不掉了。”略带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程青澜余光瞟到他握剑的手横亘在自己左侧,大拇指的甲盖中间有一条断裂的痕迹,像是曾被劈成两半后愈合而留下的痕迹。那人手腕一转,剑便向自己横切过来。
程青澜还是在跑,但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没想到穿越之后才过了十多天自己就要再死一次。
她感觉到那剑的冷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触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却在耳边响起,击得她耳膜一阵收紧的酸痛。
另一个黑影从屋顶跃下,来人手持玄黑色铁剑,握住程青澜手腕将她甩在一边后,直逼那黑衣人而去!
说实话,程青澜前世并不相信中国功夫有宣传的那么牛,但现在她只想戳瞎自己这双没见识的眼睛!
两个夜行者在距她五十米的地方缠斗,一个身形轻飘如鬼魅,一个剑气凌厉如疾风。剑身反射着微弱的光,寒气和杀气也全部具象化了似的。
程青澜不知道那两人过了多少招,但功力明显不相上下,最后救他的那个人似乎不想再缠斗,找了个机会拖住刺客,转身跑向程青澜,搂住她的腰便跃上了屋顶。
程青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每当刚感受到脚下踩着实物,她又被那人抱着跃起。他的轻功很好,速度也极快,程青澜已经来不及想其他,只能怔怔地看着身旁这个陌生男子。
粗略估算,他的个子大概178左右,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整个人健康而有力量。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有些像小狗的眼睛,头发高高束起,剩两缕在鬓边随风飘动。
但程青澜并看不清他的长相——他的鼻子以下带着一个铁制的面具,有些像现代的口罩。这个面具激发了程青澜的好奇心,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取下面具,那人却握住了她的指尖,轻声温柔地说:“到了。”程青澜这才感觉到他手上有厚厚的茧,不知是不是常年练武形成的。
程青澜踩实地面后,竟发现自己就站在侯府门口!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临时路过仗义救人的侠客,原来他是认识自己,或者说认识原本的程青澜!
“好了,快进去吧。”
他声音依旧很温柔,虽看不见嘴角上扬,但从他下垂的眼角也能看出他正在笑。
“你……”
“说过了,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快进去吧。还是跟从前一样,我看着你进去就走。”
他果然和原来的程青澜是熟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妹?青梅竹马?还是恋人?
如果是相熟的关系,程青澜觉得有责任告诉他自己不是他认识的程青澜了,但又下意识地觉得在对方刚救下自己后告诉他,他认识的人已经死了有些残忍。
各种疑问和情绪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搅得她突起了一股胸闷烦躁。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算了,还是再等等吧。听这人的话,他们应该经常见面,想清楚了再说好了。
程青澜淡淡“嗯”了一声:“那你快回去吧。”
“不急,你进去了我就走。”
程青澜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侯府,她关上门后躲在门缝里偷看,那人在原地垂头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又跃上了房。
“青澜小姐,你在做什么?”尖利的公鸭嗓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程青澜猛地转身,便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