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平六年八月二十五日夜,董太皇太后族弟,并州牧,斄乡侯董卓立于帐内,端详着挂在帐上的大汉的势力疆土图。
旁边的长女董椒问他:“父亲大人,你都看了一个时辰的图了,这又不是咱家的图,你却能把它看出花儿来吗?”
董卓呵呵笑道:“我儿啊,为父在想,咱家是从凉州的一个小村子里发展到这么大的。想当年黄巾乱起,你爹我已经是个四十六岁的老汉了,你已经嫁给了文庄(李儒之字),姜儿嫁给了董越,贞儿也许给牛辅了。我本来可以在家里安享天年,做一个老农民。可是张角他们起义了,他们是义士,是豪杰!他们加快了咱们的死亡,却也给了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当时只不过是为了不让我的家人饿死,杀了家里唯一的耕牛。可是兄弟们却跟着我组起了义军,我们讨波才,破张梁,袭广宗,建功立业。直到董太后找我认了同宗,而董家军的名号,也传遍了天下。如今,我已是英雄迟暮,看着这大好江山,不免感到可惜,可叹呐。”
董椒扶董卓坐下,忽然听董卓嘟囔了一句:“纵是太祖高皇帝,也不过如此吧?”说罢便靠在胡床上睡去了。
过了不久,董卓兄长董擢撞进帐来,“仲颖,”说着掏出一封信,塞给董卓,“蹇义和何太皇太后已被何氏兄妹毒害,张让,段珪,赵忠等人发动宫变,已经击杀了何进,但是袁氏兄弟趁乱诛杀了大部分宦官,陈留王和小皇帝不知去向,叔颖让我们赶快带兵进京控局啊。”
董卓哈哈大笑道:“留名青史,正在此时啊!快去找董越李傕樊稠,让他们率六千骑兵与我长奔入京。如果四个时辰后没有回音,就让董璜为主,牛辅为辅,继承我的军队,为我和董太后报仇。”说罢,集结人马,扬鞭而去。
子时时分,董卓一行人赶到洛阳外郊,只见前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骑着马朝大军迎面驰来。前面还有一个七岁的男孩,衣着华丽,把脸埋进少女的怀里。董卓令大军停下,那少女停马军前,把男孩抱下马来,叩拜董卓。董卓道:“你为何拜我?”少女道:“董并州带兵救驾,是救国救民之举,奴婢自然要拜。”董卓惊道:“你叫什么,竟知我的身份?”少女道:“奴婢无父无母,自幼无姓,只因有宫中貂蝉官养大,因此名叫貂蝉。方才奴婢与陈留王在三里外望见军队火把星点,陈留王便说:‘远处如不是我花了眼,那必是董并州平乱来了。’故而奴婢知道是并州的军队。”
众人皆惊道:“这真是陈留王吗?”貂蝉道:“如假包换。”樊稠道:“你们空口无凭,怕不是何太后一党派来的奸细吧?且先押着,到了东京自有分晓!”这时,刘协睁开眼睛,问道:“可是斄乡侯吗?”李榷道:“这位正是斄乡侯董并州,你这娃娃可莫要说谎,误了我等去赚功名!”献帝怒道:“尔等食汉禄,应为汉臣。国家危难时刻,竟还想着自己的功名利禄,岂不羞麽?董卓你身为汉臣,见到皇室贵胄竟不下马,是何礼焉?”董卓连忙下马,作揖恭拜,道:“殿下恕甲胄在身,谨以军礼见。”刘协笑道:“这才是周亚夫之风嘛。”董卓对身后人道:“若非皇家之后,岂会如此?尔等险些害我!还不下马!”众将听了,这才下马,揖拜刘协。
且说董卓迎了刘协,把自己的赤兔宝马让给刘协,让貂蝉牵马,继续向洛阳进发。在路上,董卓问刘协道:“董太皇太后是如何被何氏害死的?”刘协应道:“昨日下午,我正从榻上醒来,身边已没了一个宫人,我到侧殿去,便看到两个使人向祖母进上毒酒。看到了我,又把我拉扯过去,祖母把我揽在怀里,在我额头上深深吻了一口,抢下毒酒一涌而尽,便把头垂进了我的怀里。”说罢,泪已流下。董卓听罢,亦泪流满面:“太皇太后乃我族妹,小我四岁,我却也受尽了怹的恩惠。此次进京,必要为她报仇!”说罢,众将亦跟着泪下。
这时,从后方缓缓闪出一人,此人骑的一匹乌骓马,腰间配着一把四尺之剑(其他西凉诸将都是短刀),相貌堂堂,两条龙须,姓李名儒字文庄,董卓帐下第一谋士。
他慢慢移到刘协身后,悄无声息,好似幽灵一般。他问道:“那么陈留王是如何逃出来的呢?”这奸滑的声音吓了刘协一跳,要不是貂蝉及时扶住,他便已经从马上掉下来了。
刘协答道:“我逃出宫来自是有我的办法,你是何人,敢如此冒犯本王?”董卓道:“陈留王莫怒,这是我帐下谋士李儒,也是小将的女婿,平日里征战四方,尽是些冲锋陷阵,血流漂杵的勾当,想是把礼节都忘了。”刘协长“嗯”一声,此事便了了。
又走了一阵,都已能望见洛阳宫中的浓烟了。貂蝉却突然扑倒在地,扯着缰绳,要不是赤兔马身经百战,及时跪下,刘协怕是已成了肉饼。刘协赶忙跳下来扶她,哭道:“姐姐出宫时只说脚只扭了一下,没有大碍,今番怎么如此严重?快快上马。”说着便要扶貂蝉上马。樊稠拦道:“陈留王不可如此,这宫婢刚才扯倒赤兔马,明显是要害你。殿下宅心仁厚,却是太年轻了,樊稠斗胆建议,先将她押在后面,待回京之后,再做定夺不迟。现在还让她留在陈留王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刘协端详了一下樊稠,只看他长得皮肤粗糙,胡子拉碴,脸上全是肉钱,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想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便道:“樊将军,她脚已扭伤了,还能有何作为?若是立功受伤便算罪过,那本王还要治你满脸伤疮,惊驾之罪呢!你又何必与她过不去?”说罢就让貂蝉趴在赤兔马的马背上,自己再上马。那赤兔马非但不累,反倒行得更快了。董卓笑道:“果是有了女人,连牛马也要兴奋个二十里呀。”
已到了洛阳城下,却见城上只有两人,一长一幼;城下亦有两人,一老一少。刘协望见城下那两人,喜道:“是段珪和兄长!”话音刚落,只听得董卓军中飞跃出一匹战马,上面驮着一员大将。能看清他的时候,已经跃到二人跟前,一鞭一个,将二人头颅打爆。这员将领一回头,刘协便记住了他的长相:面如重枣,两目圆睁爆裂,灰色胡须,牙齿血红,刘协大惊,当场晕厥过去。幸得旁边李傕救助,这才醒来,再看这李傕貌容:两眼无光,面色紫黑,目中双瞳,臂膀粗壮。那弑帝的将领对城上叫道:“我乃先锋董越,董并州大军已到。今少帝已被十常侍杀死,快快打开城门,迎陈留王为新主!”城上长者怒道:“尔等身为汉臣,不思安抚社稷,竟然为了自己的功业弑君!我司马防今日纵死,也不会屈节从污!”
董越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京兆尹司马防。那我且问你,这阻止北疆乌桓匈奴造乱,平定国内黄巾黑山祸行,哪一件是你们这些京城里的大官儿做的?那不都是我们这些寒门草根,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吗?你们这些大官儿会干什么?不过就是会贪赃枉法,祸乱朝纲,倒戈投降。你还满口的仁义道德?殊不知,就是你们这些宦官文人,还有外戚斗了近百年,把好好的一个大汉都斗垮了,也是时候,让我们这些吃苦受寒的武夫们,掌掌权,救救大汉了吧!”说罢全军大笑,其声如雷。
司马防怒不可遏,让身旁少者快马进宫通报。自己执起长枪,顺着绳索滑下城来,已经准备好为汉室死节。
刘协喊到:“司马防,皇室内乱,你的家人不应当随你一同死去,快快闪开,否则难免灭族之祸呀!”
司马防回道:“谢陈留王关心!小尹的族人,都在徐州琅琊避祸,早已更名改姓,你们找不到他们的!来吧!谁愿来取老夫的头颅?”
董越部将董群挺马来战,被司马防一枪刺了马喉,又一枪,便把他的喉也封了。董越大怒,举鞭要打,却被董卓叫停,给了司马防一匹西凉好马,让他再战。董越轮鞭就打,司马防也不退让,两兵相交,交辉闪烁。由于京兆尹的兵士都已协助皇宫救火,已无人能帮司马防,故而打了二十余合,司马防愈战愈勇。樊稠恐董越有失,挥舞大刀,拍马来战。董越退下,樊稠又和司马防战了三十余合,李榷又拖刀来战,只一刀,震得司马防臂膀发麻,摔下马去。防又步战和李,樊二人打了十余合,忽一小将快马突进,一枪拨开刀枪,请司马防回身上马,要与司马防单挑。
“张绣,莫要逞能,这家伙猛得厉害,已经使出了死力。你叔父把你交到我手上,我可不能让你折了。”
“樊将军尽管放心,张绣自有分寸!”说罢两枪对接,这张绣,师从武学大家童渊,枪法精湛,号称“北地枪王”;而司马防也是当年京师比武的胜者,人赞司马防与伍琼为“枪龙刃虎”。二者打了不知多少回合,张绣虽是比司马防年轻十余岁,枪法也比司马密集,却不想司马防以守为攻,见招拆招,张绣占不到半点便宜。董越实在熬不住性子,一鞭飞去,却被司马防躲了过去。张绣趁机一枪,刺中司马防肋下,司马防握住枪头,折断了张绣的枪,连着自己的枪,插进了张绣的胸膛。却不想“砰”的一声,董越的另一只鞭砸开了司马防的脑壳。
刘协下马埋了刘辩和段珪的尸首,没有给他们堆坟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