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夜深人静之时,我才回了木落萧的驿站,那一个下午,我都站在城楼之上,望着那抹空落的空白,仿佛时间有了空洞,可以洞穿一切,看到了两世里的起浮和纠葛。
我为白冰公司做代言,第一次套上洁白的婚纱,从镜子里看到白冰在我的身后笑得意味深长,他忽的说:“爱尘,就这个样子,做我的新娘吧!”
就好像今天,他在大殿上突然对朱猎女皇的请求一样,他说:“让柴桑王之子蓝沧浪,给儿臣做个伴吧!”
于是,三天后,我就要一起娶两个,当然一正一侧。
白冰说那句话的时候,与那天他在镜子里展现出的笑容一模一样,同样的意味深长。
“姐姐,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城楼呢,都快把你家的两位跟班愁死了!”
我才一进门,木落萧就扑了过来,几乎要一把抓住我的双肩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屋子里,人……还真不少啊!
“师父,你没事吧!”
念看着我的目光忧心忡忡,令我不忍,我抬手刚想去摸他的脸颊,才发现我的手上竟沾着已经干涸的鲜血。
我受伤了吗?
随后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即使我真的受伤了,我流出来的血也不是鲜红的,而应是蓝色的。
“没事!”
我讪讪地说。
“主子,你饿了吧,郁离去给你端点吃的!”
郁离刚要动作,却听到木落萧说:“我猜姐姐肯定不饿,于那城楼之上,不一定吃了多少西北风了,要不……怎么舍不得下来呢!”
“木主,你休要胡说,我们主子是有心事……”
郁离瞟了我一眼,轻叹了一声,还是拉着念出了屋子。
“爱小姐,净净手吧!”
田公子端着一个铜盆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终于无法再无动于衷了,我连忙接过了铜盆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还是我岳父有本事,能让你这个四六不懂的暂时开个窍!”
木落萧相激的话,我不予理会,默默地净了手,默默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已经站了一天了,净手沾了水后,所有的疲倦一下子懈怠下来,竟有一种支撑不住的感觉,这可不像以前的我啊,难道破了身之后,功力真得会大大减退吗?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不只双喜临门,不但可以一娶双姝,还可以封王封爵!”
为什么木落萧说得话总是那么欠扁呢!我皱了皱眉,若不是真没有力气,我一定已经抚袖而去。
哪件事烦心,她找哪件事来说,明知道我已经焦头烂额,还拿这件事奚落我。
无论白冰还是沧浪,他们都是骄傲的男子,我……太委屈他们了。
“我想见蓝沧浪,我知道你一定清楚他在哪里!”
我来驿站找木落萧可不是为了听她的奚落的,在这一世里,木落萧也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她应该能知道我不为知的东西吧。
“姐姐玩笑了,你的男人在哪里我怎么能知道啊?木落萧再不懂事,朋友夫不可勾这个道理还是明白啊……”
木落萧一如既往地笑时,我的心情已经没有刚才的好了,还未等她笑完,我的手已经直瘆瘆地穿插到她的脖颈前了。
看着木落萧看向我时惊愕的目光,这几天的郁闷终于一扫,一下子开怀了不少。
“爱小姐,不要……”
晴岚的声音,田公子的声音,还有冯驰的声音,在此时,焦急地汇到一处,哎,他们还以为我真能把木落萧怎么地吗?我……只是想让她闭嘴。
还是木落萧了解我,她抬手向那一群着急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咧嘴冲我一笑。
“血窟的总巢在哪里?”
我懒得看她的笑,别开脸去,冷冷地问,同时撤回了我伸过去的手,再次落座在刚才的那张椅子上。
我刚座下,木落萧一声长长的吁气声也随之跟了过来,她叹道:“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够顾着大局啊?”
“大局?什么是大局?”
我眼中天地很大亦很小,大到万物不在我眼中,小到只有那一双人影,木落萧所说的大局,不是我能考虑得到的。
“你现在大小也算个王爷,即使你再怎么惦记着蓝沧浪,你也要收敛一些,急不再一时,三日后,你不找他,他也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他是你要将娶之人,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木落萧说的话有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必须要在三日娶蓝沧浪之前见蓝沧浪一面,我要亲自和他解释,我不想他……再次伤心。
“姐姐,听妹妹一句劝,这情感啊,别追急了,会乱的,你以为你是对他关心,其实是……伤他,依妹妹看,你现在最好把你这次遇到行刺的事总结一下,妹妹觉得……这事不简单!”
“是两伙人做的,那个被我引去城楼的黑衣女人与第一批来刺杀我的那群废物不是一伙的,那个黑衣女人的武功很高,能和我过二十几招的人,我已经鲜少遇到了,你自己去猜她们是谁吧!”
我对那群刺客一点不感兴趣,我完全不想理会他们是谁派来的,阴谋诡计像来不是困扰我的东西,更何况纠缠在这些阴谋诡计里的人了。
这其中,惟一能挑起我兴趣的是那黑衣女人的武功,今日心情不好,下一次再碰到她时,一定要与她好好切磋。
“这不好猜,现在想除掉姐姐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猜不到她们都是哪伙的人!”
木落萧那副模样,好像在说我现在就是一个靶子,随时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明箭暗箭,呵……,我不在乎,谁愿意来谁就来,全当娱乐了!
“木落萧,你帮我分析一下,白冰为什么要在大殿之上提那样一个要求,为什么……他要让我把沧浪一起娶进来?”
这是我不能理解的,也是我从城楼之上站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想清楚的。
“唉,当局者迷,姐姐,我不得不说你家男人聪明绝顶!他这一招太绝了!”
木落萧勾动嘴角,眼里浮出一丝赞叹的笑。
“噢?”
白冰这一招用意,我多少有点感觉,只是现在心绪混乱,实在猜不真切,关心则乱,或许我太在意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情感,反倒乎略了我们三个人之间掺杂着的那些除了情感之外的事。
“白冰现在是嫡长皇子,他即将嫁你,不说国外的势力,就说国内的势力,他最先想稳住的就是柴桑王了,柴桑王的女儿这次没有得到胜利,柴桑王应是已经起了反心,白冰通过这样的方法可以暂时稳住柴桑王,这算是一种示弱也算是一种牵制,反之,柴桑王也会觉得已经打入了一个内线在你们的身边……”
木落萧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我觉得白冰这么做的目的还不只这些吧,我和白冰惟一可谈得上互补的地方,就是在权谋这方面了,白冰精通权术,我……白痴一个!
“不知……沧浪会怎么想?”
“这可由不得他,他本就是柴桑王眷养的杀手,充当得就是棋子的角色,柴桑王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姐姐,你信不信若是有一天,柴桑王让他来杀你,他都会做的!”
木落萧的目光里有一丝绝决的兀定,似烟火一下子炙伤了我的心,沧浪……他会吗?
我深锁眉头,微闭上双目,陷入了不确定的感伤中,一时,难以自拔。
“主子,你……吃点东西吧!”
正这时,郁离端着一碗汤圆走了过来,放到了我旁边的立桌上。
“她现在哪里吃得下啊!”
这句话,算木落萧说对了,我现在真得什么也吃不下。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我站在亭外的暗处已经有一会儿了,亭里的白冰随手拔弄着竹筝,无曲无调的也有一会儿了。
“你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
做为一个皇子,这亭里亭外没有一个侍从,总是说不过去的。
我慢慢踱步走出,站到了他的身后。
“知道你要来,当然都得打发走!”
他并没有回头看我,仍然固执地拔弄着那几根琴弦,似要挑断才罢休一般。
“我来弹吧!”
实在看不下去,他用那种方式虐待他的双手,要知道他的手,纤然白析,玉成一般,怎可如此地暴殄天物呢!
“好!”
他起身,绕过了古筝,站到了亭口,抚身仰望着夜幕,悠悠地说:“我想听步步清风!”
“嗯!”
我坐在了他起身的位置上,撩动琴弦,很久没有碰这种东西了,手指与琴弦之间都少了默契。
我一边弹着古筝一边听白冰说:“比武招婚的前一天,月光寺里来了一个叫凤九的女人,她说要与我合作,对付柴桑王,我没有同意,对于这种自己送上门的货色,我向来不稀罕,想和我合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但我总觉得她实力不俗,是个有野心的人,那股野心似乎已经超过了柴桑王所表现出来的!”
凤九吗?我的眼前浮现了在那间玉器小店里,见到凤九的那一幕,那个看起来普通的女人,却是姓凤的!
凤九竟去月光寺找白冰,不,应该说是去找凛檀香也就是凤檀,同姓一个姓,都是皇族中的人,这个凤九却是属于哪一只的呢?
“凤九的意图我能理解,她劝说我的那些话,若我是凤檀,我或许就与他合作了,无外乎不让皇权旁落到别的姓氏、别的支系里,以她一个凤姓做为筹码,只可惜她错看了人,我不是凤檀我是白冰,我白冰做事的原则,可以一个人解决的,决不假以他人之手,更不要说合作了!我这时与你说了,就是让你小心她一些,她应是个比任何人都阴险的角色!”
白冰的性情是属狼的,若说我噬血,那他就应是残忍,我杀人至少见血,他杀人从来不见血,他孤傲自负,换了一世,也不会换了这性情的,看他的样子,他是根本瞧不起凤九。
倒也是,他白大少爷眼里,有几个是能瞧得上眼的。可他从不轻视谁,所以,他几乎没有输过。
“知道了!”
他已经提醒得如此到位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难道今天白天那个黑衣女人是凤九派来的吗?如果是,那……那群废物又是谁派来的呢?
“别想了,那群废物是赫连宏英派去的。”
白冰像我肚子里的虫,我只是想着,他便已经猜到我想什么了,还给出了答案。
“赫连宏英?”
我很难想像那么一个一脸忠厚像的人竟能做出这种派人行刺的行为,想想今天那群刺客的身手倒也……像是她能派出去的人。
会武却不精,应是军士,赫连宏英是带兵打仗的将领,据说战功赫赫,想必下面也聚了一群死士,只是用这么一群战场的兵士来刺杀我这个剑客,是不是有点荒唐?
“真不知道凤檀喜欢那女人什么,傻得出奇,没她母亲半分奸滑,若不是看在这具身体对她有那么份情意上,那天晚上,我必给她好看,她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闹剧了!”
我皱眉,停住了抚琴的手,缓缓站起,走到白冰的身侧,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把头倚在了他的肩上。
“凤檀留在这具身体上的意志力很强,单只赫连宏英这一方面,别的倒没有表现什么,所以,我们不能伤她,如果可以,最好把她争取过来,也算对得起凤檀把身体让给我的这份情意了!”
白冰性情是孤冷,但他却是个重情的人,且他从不欠任何人人情,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一定努力。
“爱尘,我知道你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你不用替蓝沧浪担心,他如果爱你,他三天后必会欣然嫁你的,他如果不爱你,也谈不上什么……为他烦恼了!”
“你不信任他?”
我望向他的侧脸,清爽的月辉中,他的脸透出的绝世年华,似乎他微微眨眼间就可以消落尽满院的繁花
“爱尘,我从来不像你,那么容易信任一个人,这……你应该知道!”
原来,白冰折腾出这些的种种,只因为他不信任蓝沧浪,他是在考验,只有他以为这个人通过了,他才能宽容吧!
沧浪……,勿要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