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二十年,十二月三日夜。
曹青蔓盘坐在矮桌前大快朵颐,坐在他面前的年轻书生全神贯注捧着一卷书,并不理会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夹了两筷子羊肉,曹青蔓有些不满的对他说:“你这太没诚意了,好歹我从那么远来找你,你居然连酒都没有,光吃肉太腻了。”
“你来之前跟我说了吗?”李勉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曹青蔓自讨没趣,摇摇头继续闷头吃肉,突然被肉噎住了,端起盆子将肉汤要一饮而尽。李勉看他把肉汤都喝下去就急了,连忙放下书去抢他手里的盆子,骂道:“王八蛋,你把汤都喝光了,我明天早上吃馍沾什么吃。”
曹青蔓推开他,继续将汤喝完,把打出一个饱嗝:“差点噎死我了。”
李勉气愤的看着他,觉得他就是个土匪。曹青蔓看着李勉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伸出抓了羊肉油腻腻的手去抱他:“没事没事,明早兄弟我带你去吃好的。”
李勉小时候在辽州同曹青蔓长大,直到曹青蔓习武,他参加科考。两人才分别,十几年的感情两人都觉得和对方没必要矫情。
与此同时益州郊外。
屋外阴风阵阵,月明星稀。
木屋内,郑谷雨赤膊盘坐在地上,柳长生站在他身后将右手罩住他头顶。
郑谷雨苦苦思考了一个下午决定用自己十年功力换吴藻安然,毕竟兄弟的儿子自己必须得照顾好。这一换便将葬送郑谷雨的未来,再难回中天位高手之列。
柳风眠嘴里念念有词,施展长生功,将郑谷雨的内力吸走,十年内力所蕴含的力量不仅仅只是十年,有可能需要二十年,三十年才能拥有十年内力。而这十年内力是郑谷雨修炼十多年修炼而来的,对柳风眠来说就是十年寿命。
吴藻躺在旁边的木床上仍旧昏迷不醒,背上的伤口已经消肿,於黑也开始消散。
柳风眠原本想问郑谷雨会不会后悔,可是郑谷雨自从答应以后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他知道郑谷雨是不得不这么做,柳风眠并不会觉得自己会残忍,世上有些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
上午,益州县衙。
凉风阁四大令长聚在一起,徐盛泽将从永春堂搜到的信件交给三人传阅。
温度没有着急伸手去接,静静等王思邈和谢敬堂看完。他闭上眼睛冥神,手里摩挲着光滑的刀柄,他想这次任务完成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回长安待久点,家中娘亲还病重在榻,他希望早点回长安照顾她。
王思邈看着信件不住眉头紧锁,心想信里掺杂那么多人,估计只凭他们难以马上解决,得出动白鸦役抓人……
谢敬堂见他这么沉重,直接抢过他手里的信发现信上果然有关于谋害太子的一些隐喻的话,其中几个署名居然还有不少是朝廷大臣的名字,特别是如今的四大高手之一的王北山也参与其中。
这件事不可谓不严重。
温度接过谢敬堂递来的信件,随意瞟了眼就放下,直接问徐盛泽该怎么办。
徐盛泽喝了口一杯茶,缓缓道来:“让人回长安报信,我们先控制益州的这些人,等皇帝排军来。”
温度点点头,提议自己带人回长安去报信,三人知道他是要回去照看一下母亲,所以没有异议。徐盛泽也即刻着手安排监视益州上将军卢地升,王记镖局宗师王北山,益州刺史童凤……
中午温度和钟晨寅两人两骑同去长安。而益州城王记镖局外王思邈和孙采风换了平常百姓穿的衣服坐在镖局斜对面的茶楼喝茶。
“三哥,你会不会和王北山五百年前是一家?”孙采风突然抽风,莫名其妙的问正在打盹的王思邈。
“滚,越远越好,半个时辰之内别让我看见你。”王思邈眼皮也不抬,其实心里恨不得凿孙采风几拳,屁股都给他踢烂。
居然把这种反贼和自己扯上关系……
孙采风灰溜溜一个人走出茶楼,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街上有两个少年,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衣着也不像平民百姓。
他闲的蛋疼,走过去拦住人家,像模像样的对两人说:“小屁孩,你们两大人呢?怎么自己在街上走。”
男孩摸摸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头的孙采风,反问他:“我都十六了,还要大人带着出门?”
旁边的女孩看着他傻乎乎的表情“噗呲”笑出来,孙采风觉得她笑的还挺好看的。
孙采风觉得眼前的小子不尊重自己,马上呵斥他:“竖子!本大人问你话,回答就行!哪来那么多废话!”说罢,孙采风将腰带上的木牌拿出来,嘚瑟的对他们说:“认字不?同八品执事。和你镇上的县令一样大的官。”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像很崇拜一样看着孙采风,孙采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女孩看男孩那样子就知道男孩要使坏了,俏生生小声叫他名字:“柯阳。”
柯阳回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沉声道:“琳儿,没事。”
孙采风看他们这副亲近模样有些恼了,刚想说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就听男孩先对自己开口了。
“诶,你看你后面那人也有你这样的木牌,你认识他吗?”柯阳对孙采风指着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其实那人并没有木牌,柯阳想等孙采风一转头拿着他的木牌和杜琳逃跑。
孙采风却真的就相信他的话回头去看,柯阳刚拉起琳儿的手想跑,没想到转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摘下斗笠,露出白青的光头,他看着柯阳还有琳儿露出阳光的笑容,再看到柯阳神色慌张的拿着一个木牌和前面那个傻乎乎的人还在回头张望,他笑容马上没有了,直接一个暴栗敲在柯阳头上,不容置疑的说道:“还给人家。”
琳儿看着柯阳吃瘪,忍不住笑了起来,过到男人身后对柯阳做了一个鬼脸。柯阳很无奈,居然遇见了大师兄,他回身拍拍还在张望的孙采风,没趣的跟他说:“还你,我要回去了。”
孙采风扭过头来,还在纠结刚刚柯阳说的,疑惑的自言自语说:“没有啊,没看见啊,三哥应该还在睡觉啊。”他以为柯阳看见王思邈出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变动。
“等一下,你是谁?打扮古怪。”孙采风指着柯阳身后的高大光头男人,大冷天一身宽衣长袍,背着一大包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斗笠。
“在下乃益州太乙教弟子左隐心,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柯阳、师妹杜琳。”男人笑着介绍自己还有两个少年,然后掏出自己的玉佩给孙采风:“大人请看,这是太乙教命牌。”
孙采风接过青色玉佩,注意到自称左隐心的男人双手缠着白条,还有斑斑血迹。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深不可测,细细打量玉佩,质地不是很好,一面刻着“太乙教”,一面刻着“益州府司”。虽然觉得左隐心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还是将玉佩还给他。左隐心接过玉佩就和柯阳和琳儿离开。
看着左隐心的背影,孙采风真的感觉看不透他的实力,但可以肯定这人实力比自己,比王哥还要高,就像看见陆大人身边的朱剑心一个感觉。
在一条没人的短巷里左隐心恶狠狠摁着柯阳的头,对他说:“叫你不要贪玩,那人是朝廷的人,专门负责杀人和收集情报的,你招惹他做什么?!”柯阳沉默的低下头看自己脚尖,鞋子都弄脏了。
“回去关禁闭。”左隐心放开他,将自己背着的包裹扔给他:“这是你的惩罚,不许用内力。”柯阳接过少说两百来斤的包裹吃力的背着,琳儿想去帮他,但柯阳咬着牙不让,强撑着说可以。
虽然大师兄不让他动用内力,但是他还是时不时趁大师兄不注意动用功力,完全靠肉体力量抱着包裹他感觉实在吃不消。琳儿走在他前面不时回头看他。
大师兄走着走着突然说一句:“柯阳,你要是敢偷奸耍滑你救死定了。”左心隐一句话吓得柯阳要死,立马收起内力,心里期待他回头看自己没用内力抱包裹,然后还故意发出喘息声证明自己很累。
另一边的孙采风在街上晃晃悠悠,一路东看看西看看,实在是闲出屁来了,转悠了四条街又回到王家镖局前面,看了眼王家门口的几个武丁,虎背熊腰;再看看茶楼里的王思邈,也是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睡的正舒服。
“啊……”孙采风打了个困觉,搂紧了身上的袄子,觉得有点冷。突然他看到一个壮实的男人披上黑熊皮袄子从镖局大步走出来,孙采风见此连忙跑回茶楼,摇醒还在睡觉的王思邈,紧张道:“王北山出来了。”
王思邈立刻清醒过来,抓起刀就走到茶楼门口,孙采风跟着他站在茶楼门口假装透气,暗暗观察王家门前的王北山。王思邈看王北山在和几个武丁叮嘱什么,然后就一个人走了。
王思邈扭头看了眼孙采风,叫他跟上,然后两人一路跟踪王北山来到城东一家小酒楼,王思邈见王北山很奇怪的选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落,自己也和孙采风坐到远处。
店小二给王北山上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就吃这个?”孙采风对王北山这样厉害的人物吃这么简单的东西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王思邈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他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熊胆豹肉?”
孙采风幻想破灭,他低下头感叹,原来还以为像王北山这种宗师级别的高手怎么也是出门前拥后护,七八个打手跟着;吃东西也得是大鱼大肉,再不济也一顿饭顶常人十多倍的饭量……
“诶……瞧他那么壮实,我还以为他是吃出来的。”孙采风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很可惜。王思邈觉得他就是个白痴,哪个高手不是三夏九冬练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吃出来?
“你以为他真的来吃饭?他其实在等人。”王思邈看透了王北山想要干什么,他推测,王北山要吃这个吩咐下人去弄就行,何必自己大老远出来,王北山背后可是北方最大的镖局有钱有势,所以唯独非得他自己出来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哦!”孙采风突然懂了,毕竟他也不傻,他点点头很郑重的观察外面的行人,看看谁会进来和王北山接触。
“笨蛋……”王思邈看到孙采风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别人,直接气得要打他,可又害怕惊动王北山,只好小声骂他:“难怪老四不要你和他一起,原来你这么欠打……”
孙采风想问自己怎么了,怎么就谢敬堂不想和自己一起行动了,可还没开口,王思邈就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过了一刻钟,孙采风看到刚才遇见的左心隐一个人走进来做到王北山对面。可孙采风又不敢说话,因为左心隐又不见得和王北山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