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极力克制着自己透彻全身的痛楚和寒意,深吸一口气,隐去了眸间仅有的那抹波光宏影,恢复了原先的平静黯然。
他照着妈妈的意思取了些精致糕点和名贵好茶,转而避开花惜歌那侧的阁梯,就着另一侧向上,走入白色包厢。
随着白色幕帘被掀开又盖上,包间的主人便朝这边瞅来。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孔,却不是一张美丽的面孔。
娇柔诺大的圆眸,小巧精致的翘鼻和殷红的唇瓣,再配上那尖细锐利的下巴。单是五官确是漂亮惊艳,只是若和着一起看,便不欲再赏。
人间娇女的家室,永远无可比拟天之娇女的才情和品性。
包厢的主人正是萧家娇女若颜,她看着青衣的眼微眯了眯,嘴角斜斜一勾,转而制止了妈妈为其倒茶的动作。
“妈妈不必如此。”若颜笑得更深了,她顿了一下,拂袖而起。
待站定,若颜拖着那一身绣着珍珠的金缕丝绸粉裙,朝着青衣一步步迈去。
青衣垂头。
若颜又笑了,这次她笑得温柔至极。
见此情景,经历多少纷扰世事的妈妈怎会不知这若颜的心思。她急忙跑上二人身侧,狠狠瞪了一眼青衣,开口道:“小姐可是看上我们家青衣了?”
若颜眉头挑起,斜眼向妈妈看来:“妈妈倒是通透。我可是你们这儿少有的贵客,方才那个贱奴才竟敢冒犯于我,如今你可得补偿我?”
说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金丝荷包便落入妈妈手中。
“我买他一夜。”
妈妈盯着那金光闪闪的囊袋,眼睛都快直了,随即将其收入袖中,又在那张苍老而微肥的面孔上对起一副极为虚伪的笑容:“老婆子我这楼开张多年,还从未见过您这般大方的。姑娘容貌倾城,品性大方,这天下女子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妈妈刚欲要走,便见青衣抬头朝她望去,清泉覆眸,颤栗欲绝。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好好伺候我们这位贵客……”妈妈那双黑白浑浊的细眸眯起,“那你便来柴房看看碧玉的下场。”
碧玉是方才若颜口中伺候不当冒犯于她的“贱奴才”,乃楼中颇有名气的倌儿,据说奏琴极美,听后不说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也可谓环绕于心难以忘怀。
只是,风尘地如此少有的雅士,却因娇女的一句“冒犯于我”而落得凄惨下场。
青衣清眸猛颤,本以为被迫与极其厌恶之人行欢好之事已是不幸之至,不想碧玉的处境竟是比自己更加糟糕,生死不知。
拳不自觉握起,青衣掀起他那嵌着层层细密睫毛的眼睑,狠绝地看着妈妈,道:“我只不过是个下贱奴才,与公子们不同,品貌不比他们俊美,经验更不及他们丰富,恐怕服侍不好这位姑娘。”
顿了顿,又转而看向妈妈攥着金荷包的胖手,眸子盯着妈妈浓艳肥胖的脸,又道:“况且,奴才拿的是奴才的月利,馆角儿拿的是馆角儿的月利。”
妈妈听出此话意有所指,气极时正欲发飙,却瞥见若颜那双仍然带笑的圆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不觉心中一紧。
“呵……你这奴才倒是会算账”,妈妈狠狠瞪了青衣一眼“放心,若是伺候好了这位姑娘,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你。”
若颜那张娇嫩明艳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她拂起银白幕帘,挪步向楼上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