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夏至的前一晚,暴雨如注。三岁的小晴腿痛得厉害,妈妈阿梅轻轻掀开涂满膏药的纱布一角,看到小晴的腿泛着黄色的脓水。二个月前,不小心打翻了开水瓶的小晴烫伤了腿,找了附近专治烫伤的老中医治疗,幸好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定期来消炎换药,会慢慢好起来。
这几天的雨一直没停,村里的道路积水,一脚踩下去,满是泥泞,第二天一早,妈妈阿梅找邻居家借了板车,往上铺了一层褥子,外婆抱着小晴坐在车上,阿梅拉着板车,深一脚浅一脚,冒着雨走了五公里,终于到了老中医门诊部。
医生用酒精将镊子消毒后,大刀阔斧式层层掀开白色的纱布,由于雨水浸润,白色的腐肉连着红色的鲜肉粘在纱布上,摘下最后一层时,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小晴哇哇大哭,泪水把衣领都浸湿了,这是小晴记忆中对疼痛的初步记忆。随后,医生将独家秘制的中药膏调制好,涂在清理完毕的创面上,棕绿色的药膏敷上后,只感觉清清凉凉地,仿佛迷失在热带沙漠里的人,突然撞进了一片绿洲,神清气爽。
“医生,这孩子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呀”妈妈带着哭腔问道,仿佛这医生是神明一般,眼神中祈求着医生能给她明确的指引和心里的安慰。
“再过两个月差不多啦,记得按时来换药。新肉长出来腐肉退去,必然是痛苦的,不过这也是伤口愈合必经的过程。”医生的回答理智而平静。但正是这种气定神闲的姿态,给不知所措的年轻妈妈阿梅一种非常坚定的力量。
外婆安慰阿梅说:“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托人给这孩子算过命,说她必定要破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外婆是个坚强的女人,和新中国同年出生的她,年轻时生下四个女儿之后,外公劳累过度过世后,在阿梅十岁的时候,便改嫁了村里另一户人家,外婆大字不识一个,在面对人生的苦难之时,总习惯于寄希望于神明,每次向大女儿阿梅提到过世的丈夫,总要说晚上又梦见他之类的,阿梅听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恨意,而小晴听到时,便仿佛听到领居花奶奶经常讲的灵异故事一般,害怕得直想捂住耳朵。沿着村里的小河往东,就是回家的路。
结束就诊后,暴雨终于停了,正是傍晚五点左右的时间,夕阳挂在天边,洒满蜿蜒流淌着的小河,泛起橘红色的光芒,河边的野花都开放了,草木葱茏,橘红色与翠绿色相互掩映,还有蝉鸣和蛙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大自然在暴虐之后的柔情馈赠。
妈妈的眼里噙着泪花,一言不发朝前走去。这样过了几个月,小晴的腿终于痊愈了,只是从膝盖到脚踝留了大片的疤痕,这疤痕伴随着小晴成长,她把它视为与生俱来的胎记,如同她所知晓的英雄人物一般,哪吒可以脚踩风火轮,孙悟空七十二变,连画册上的花仙子也有一把非凡的花钥匙,这疤痕便是异于常人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