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是人间惆怅客
柳长青很喜欢在微风吹过时仰望天空。
柳三曾经问过他:
少爷,看着太阳不会觉得很刺眼吗?
柳长青什么也没说。
留在原地的柳三,看着天空自我纠结道:
不刺眼,真的很刺眼呢?
难道,感受阳光的温暖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可对于一个活到第二世的人,是幸福吗?
柳长青喜欢一句话,他认为很有道理。
生命本来是一段没有意义的过程,所有的悲欢喜乐,如那潮起潮落时的浪花,当同行的浪花离去后,自己无论是跳跃或者平静,过程都没有了意思。
柳长青很害怕孤独,却唯独不怕独处。
不然,他怎么可以守着关于她的一堆相册,就着烟草与酒过日子,而整整五年不去见心上人。
他常说:喜欢的就要去见面,很喜欢的却要隔离!
所以,她总是不喜欢他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对他讲,女人是不用讲道理的。
……
……
柳长青脸色苍白的躺在书房中的床上。
柳通紧皱着眉头,看着青帝城内的名医为柳长青医治。
柳三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撞来撞去,嘴上噼里啪啦的念叨不停。
李治安慰着两个哭泣的男人,他始终不理解柳二狗与柳大壮两个中年男人的柔情,而这份柔情还是给了柳长青。
柳玄紧握着剑立在门外,眉头深锁。
如果他可以陪伴柳长青进园游会的话,他发誓一定在少爷晕倒之前杀了那个少女。
吴子江坐在门槛上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坐在这里。
青帝城中的大小医馆,今夜都被柳家人挨着敲了一个遍,到矮楼来的大夫来来去去已经二十多人了。
柳通送走一名大夫,凝重的走到柳玄身前道:
阿玄,你现在就出发,去孤山请仙人来为少爷治病,告诉仙人我们柳家愿意用千万香火钱请他下山,如果仙人不来的话便告诉他,从今往后在青州,别想有一粒香火钱流进孤山寺。
柳玄握着手中剑,听了柳通的话之后,二话没说便往外走。
吴子江抬起头看了柳通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发呆。
他想不明白,柳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胆子,敢去孤山威胁那一个仙人。
没有人知道,柳长青的存在对于柳家的意义。
如果柳长青面临生死危机,柳家的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站在柳长青身前,毫不犹豫的愿意为柳长青去死,柳老太公愿意,柳通愿意,柳玄愿意,柳长青那看起来不靠谱的大哥柳长云愿意。
……
……
陆小曼没听彩蝶的劝告!
她化身成小白狐慢悠悠的走进矮楼。
回头望了一眼急匆匆走过的柳玄,她有些惊讶。
她知道这个整天抱着剑,话比柳长青还要少的男人是一名剑修,而且实力不俗。
这也是她伤好一点后没有马上离去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看到一只小白狐缓缓的走进了书房,娴熟的跳到长椅上,坐立着身子,看着书房里忙来忙去的众人。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柳长青脸上,看到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柳长青。
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原来是真的昏迷了呀!
没有人关注小白狐,哪怕是中午跟小白狐喝了一顿酒的柳二狗。
……
……
一天过去。
青帝城的几十位大夫对柳长青突然昏倒这种病也束手无策。
化身小白狐的陆小曼今早没有外出。
她对矮楼施了一个法术,定住了矮楼里的时光。
化身成少女之后,她走到了柳长青身旁。
陆小曼用法术检查了一遍柳长青身体后疑问道:
奇怪,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呀,难道是魂魄出了问题?
稍微思索一番后,陆小曼将神魂度进了柳长青的脑海里。
人类的灵魂居住在脑海中,分为三魂七魄,十二精气。
其中主魂在最中心,双魂像太极鱼图围绕着主魂,七魄如七颗魂珠环绕着,拱卫着三魂。
十二精气像十二个点,点与点之间相互链接,形成了魂魄空间。
陆小曼的神魂来到了柳长青的魂魄空间,看了一眼魂璧上的记忆碎片,她缓缓的向魂魄空间深处走去。
竟然是鸠占鹊巢,不过却是被动的。
陆小曼看到了柳长青的主魂被双魂蔓延出来的魂丝牢牢的裹住,陷入沉睡。
想要柳长青醒来的办法很简单,斩断魂丝的束缚,让主魂逃离束缚,不过这样做的话,柳长青又会回到三年前失魂痴呆的样子,而且这具身体也会慢慢衰败。
只是,陆小曼并不知道的是,沉睡的主魂强大而内敛,实际的掌握了这具身体的行动权。
人间有许多失魂变成痴呆的事例,其中大多数是先天缺了主魂,少数由于各种情况丢失主魂的,比如吓丢了魂,极度伤心失了魂。
而柳长青这具身体就是属于天生便没有主魂那一类。
当流亡的柳长青来到这个世界时,恰巧被这具身体的双魂七魄本能的捕捉到,但它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无比契合的主魂过去强大,直接掌控了这具身体。
这应该叫引狼入室,而碍于主魂的强大,双魂与七魄毫无办法,直到柳长青见到了陆小曼,勾起了前世的记忆,悲伤情绪刺激了七魄的强大,主魂由于沉浸于悲伤之中,被双魂七魄压制,使主魂沉睡从而失去了意识。
这种结果造成了柳长青昏迷不醒,可惜的是虽然主魂沉睡了,双魂七魄除了压制主魂外,却难以将主魂同化。
陆小曼的神魂散发着淡青色的光,隔绝了想要拘禁她的魂丝。
陆小曼坐在魂璧前,像看电影一般望着魂璧上闪过的记忆画面。
她看到了六年前的这具身体眼中的小白狐,也看到了柳长青前世的记忆。
原来她和我真的好像,不过我更高一些,腿要更长一些。
于是,陆小曼坐在那里,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掩面漫骂:
无耻下流……
坏胚子……
笨蛋、傻缺、
简直就是个大傻逼……
当看到聚光灯下被车撞飞的柳长青时,太过于投入的陆小曼匆急的站起来喊了一声:不要!
而就是这道声音,像一场风暴一般,让束缚压制柳长青主魂的魂丝断了不少。
主魂的压制被减轻,主魂开始像心脏跳动一般,缓缓的开始苏醒!
每一次跳动的震颤都散发出一种力量,让双魂与七魄被动的开始旋转,开始工作。
魂璧上只剩下一个画面,那是一张极美丽的脸。
陆小曼感受到主魂在苏醒,她转过头向空间深处看了去,看到了一双柳长青的眼睛正盯着魂璧空间上的脸。
陆小曼的神魂连忙动身,不得不出了魂魄空间。
主魂掌控了魂魄空间,那就等于家中有了家长,她的神魂若不撤离,要么是被主魂炼化,要么她将被柳长青永久控制。
陆小曼临走前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魂璧上的画面。
她分不清璧画上的人,是他前世的她还是她。
陆小曼解除了矮楼的法术。
她化成狐身,跳到了长椅上,感受着柔软的绸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显得很累。
……
……
柳长青醒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受着自己对这个身体的掌控力又强了许多。
他紧闭着眼睛细细的回忆脑海中的画面。
他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不是她。
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在他鼻尖旋转,慢慢的消散。
这是陆小曼神魂的味道。
柳长青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怕他的神魂与这具身体再契合,他更像是一个外来户,没有一点过去。
所以三年前,柳长青醒来后便开始看书,看了许多的书,一直到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才敢开始说话。
所以,当他听到陆小曼将青玉案背诵出来时,他才会那么激动,因为他有了期许,也许他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陆小曼对他的问题表现出迷茫的时候,柳长青他绝望了。
原来,他还是孤独的一个人,独在异乡为异客。
这具身体对他的主魂也是抗拒着的,哪怕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志办事,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抵制着他的主魂。
因为双魂和七魄更了解这个主魂是未知的存在,主魂分享的记忆让双魂和七魄忌惮,它们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保存起来,不让柳长青知道。
因为它们本能的认为,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所以可以解释,柳长青下意识的为柳家做了许多事,何尝不是为了获得这具身体的认同。
让一个外人彻底认同你是一件极难的事,哪怕你为之掏心掏肺,可是人天生便有进攻性,有进攻自然有防备,除了血脉之间的联系,任何关系都在取舍之间。
就像情侣之间的关系一般,维系情侣关系的最好方式是心灵与身体的交合或者拥有两人的骨肉。
至于皮囊和才华,在柴米油盐平淡度日中,不值一提。
也许,就像段子手们讲的,大概只有男人之间才有纯洁的真正的感情。
……
……
柳三端着一碗补药粥进矮楼,准备给刘长青喂食。
柳长青从小便不要侍女照顾,来到这个世界的刘长青更加接受不了被侍女服侍的糜烂生活。
柳二狗想起了一同喝过酒的小狐狸,所以没心没肺的也为小狐狸端了一份补粥。
见到柳长青醒来,进屋的两人赶紧将手中的补粥放下,凑到了柳长青身边。
柳三激动的带着哭声说:少爷终于醒了!
柳二狗手足无措的笑着道:少爷醒了,醒了就好!
一会儿,矮楼书房里便站满了人。
刚来到青帝城的柳长青的大哥柳长云,柳通、柳大壮、还有柳家一些管事的叔伯亲辈。
柳长青无事一般走到书桌前,从纸稿中拿了一叠稿纸,然后轻轻的交给柳通。
柳通低下头看了开篇,紧促的眉头缓缓的松开,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些笑意。
“通叔,拜托了!”
柳长青对柳通淡淡的说到,像请柳通拿茶叶那般轻快。
柳通将纸稿卷起,对柳长青郑重的行了一礼开口说到:
柳通必定不负少爷,不负家族重托。
众人虽然好奇纸稿中写了什么,不过当柳通的话说出口后,众人脸上便开始闪现出兴奋的深情。
他们亲眼所见类似这样的事发生过两次,第一次柳家度过了危机,第二次是柳家扩张,在青州府明里暗里用极快的速度发展,所有人都知道柳家隐藏的影响力是有多恐怖。
但柳家族规上第一条便是:柳族人不得行嚣张跋扈,有损家族利益之事。
众人心里想这第三次,是不是要出青州了?
只要二少爷柳长青在一个月后的州试上取得举人功名,那柳家便可以重回士族,暗里的软实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变成硬实力。
柳家将在一个月之后,举族腾飞!
这是书房内除了柳长云和柳三,所有人的想法。
柳三因为看过纸稿,所以晓得没有那么兴奋,他更关心柳长青的身体。
柳长云心里除了这个弟弟,他什么都不想。
……
……
众人先后离去,
柳三退到了书房外,在客厅门前的凳子上打瞌睡,他在柳长青昏迷这天里没有闭过一次眼睛,他很困。
柳长云与柳长青在书房里聊了两个时辰。
柳长云走时,柳长青摇了摇头,表示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便宜兄长无可奈何。
小狐狸陆小曼一直在长椅上睡觉。
当她发现柳长青抱起自己,坐在了自己长椅上为自己梳理毛发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柳长青。
他手法如此娴熟,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她养的猫。
撸猫这种动作,只要上手了便停不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爱好。
柳长青撸着手中的小白狐,想起自己昏倒时那个怀中少女。
他有些惆怅的自言自语道:
哎,她叫陆小曼?
柳长青怀中的小白狐听到了他叫自己的名字,正被柳长青撸着的狐狸身浑身一颤。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她也不知他想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