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的表情平淡,仿佛还在睡梦之中,不见一丝狰狞,看到宿敌就这样在毫无声息中死去,月氏王不由哈哈大笑道:“乌邪啊,现在的你可有当初的嚣张?咳咳咳……”
众杀手跪下齐贺月氏王达成所愿,唯有黑衣巫女举起水晶球,摇头道:“还请月氏王莫要高兴得太早,这并不是乌邪。”
黑衣巫女伸手挥过乌邪的首级,只见一片光华散去,那首级的容貌竟变成女子!月氏王反应过来,将头颅扔到众杀手面前,厉声骂道:“一群废物,看看你们杀的人是谁,真是坏了本王的事!来人,把这八个蠢货拉出去,统统杀了!”
黑衣巫女见月氏王暴怒之下不问缘由,急忙劝阻道:“此乃楼兰伪装的秘术,若非神器在手,我亦难以察觉,普通的杀手怎么可能识破?月氏王未免错杀无辜。再者,与其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跟随我前去追杀太子,也好将功补过。”
众杀手急忙跪下,表示愿意跟随巫女追杀乌邪,月氏王只得不情愿地点头同意,八位杀手见王准许,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忽有侍卫禀告道:“启禀吾王,我已经遵照王的旨意,将跟随乌邪而来的侍女清除,只是少了韩王当一人!”
冷冽的寒风带着杀意袭来,荒漠之中残月之下,多少生命过完心惊胆战的一生,悄无声息地消亡在黑暗之中,世间无人知晓。一辆马车在颠簸的大道上急速奔驰,似乎连马匹也知道车上的主人正面临着危机。驾驶马车的人,正是虎口脱险的韩王当,他撩开车帘子,看着里面睡着的人说道:“睡了这么久,你也该醒了吧?”
乌邪睁开眼睛,打着哈欠,感觉身下颠簸非常,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坐的是马车,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那个?”韩王当满脸笑意,乌邪见车帘外的树影不断倒退,虽不知道自己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也可大致猜到结果,“坏消息是如你所料,父王发动了战争,欲致我于死地;好消息就是我们顺利逃出来了,总算逃出了父王和月氏王的设计,我说的没错吧?”
见韩王当含笑点头,乌邪挠挠脑袋问道:“我记得吃了午饭就睡下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芷芯说过,月氏皇宫有四位巫师设置阵法秘术,韩王当你是怎么突破的层层阵法,带我逃出的月氏皇宫?”
韩王当正要解释,忽然天降一道雷电劈向奔驰的马车。韩王当急忙拎起乌邪飞身跃出马车。巨响之下,马车瞬间被炸成碎片,马也受到了惊吓狂奔而逃。两人身后沙尘四起,原是月氏军队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韩王当抱着乌邪落在树枝上,只见黑衣巫女浮在半空中说道:“两位本是月氏国的贵客,为何半夜匆匆逃离,还请两位随我回去,好让月氏王一尽地主之谊。。”
“巫女可知我们逃命的道路,为何与戎狄相反?”韩王当放下乌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巫女闻言一愣,韩王当瞬间化出一支法杖,散发出一阵光芒,太子乌邪竟是瞬间消失了身影!
黑衣巫女未有反应,眼见乌邪消失,急忙举起水晶球放出一道刀光射去,不想韩王当持杖档住,两道力量相抗,卷起阵阵沙尘!待飞尘散去,只见一人身披鹅黄斗篷,气质姣好,正是楼兰王女游竺芷芯!
黑衣巫女见自己被算计至此,心情不爽,冷哼一声道:“我本以为乌邪才是假冒的,不想楼兰王竟然伪装成了韩王当,虽说是我大意,但是大殿之上,我怎会毫无察觉?”
“乌邪身负真龙之气,岂是常人可以假冒?韩王当不过一介凡人,我自认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当然也要多谢巫女大人的粗心。”
黑衣巫女先输一局却并无气恼,冷笑道:“楼兰王果然是好对手,只是如此丢卒保帅,值得吗?”
游竺芷芯举起法杖催动流沙秘术,只见大地为之震动,流沙飞起铺满四周,如海浪奔涌不息,“他若是戎狄太子,那确实不值;但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存在!”
士兵纷纷沉入流沙之中挣扎不出,游竺芷芯指着黑衣巫女笑道:“如此一来便是一对一的战斗了,巫女大人,谁生谁死、谁胜谁败,犹未可知!”
见游竺芷芯举着法杖杀来,巫女急忙用水晶球挡住,两人双眼对视,不想巫女嘴角翘起,沙哑的声音下暗藏杀机,“楼兰王,你留下是为了拖住我,我也是如此啊!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这里是月氏的主场,你觉得真正危险的人是谁?”
这边游竺芷芯拖住了巫女和众多追兵,另一边乌邪和韩王当骑马飞奔,乌邪皱眉道:“不知道现在小芷芯的情况怎么样了……”
韩王当神情不屑,说道:“单论逃命的手段,芷芯远胜你我,真正被担心的人,是我们才对。”
韩王当话音未落,天外忽然飞来两把利剑,刺伤了急速奔跑中的马腿!乌邪和韩王当始料未及,随着马匹摔倒在地。两人急忙起身查看身后情况,竟是两位蒙面杀手!
杀手见找到乌邪的踪影,一人急忙放出信号灯,一人举刀杀向两人!韩王当的武功根基浅薄,乌邪急忙护在他身前,一剑穿过杀手的胸膛!不想杀手身负奇功,竟以内力吸住乌邪之剑,另一位杀手早有准备,见状急忙持刀杀来,欲取乌邪性命!乌邪只得放弃宝剑飞身后退,但是杀手之刀快如闪电,不给乌邪留下一丝活命的可能!乌邪躲闪不及,眼见自己就要被一箭穿心,忽然一人飞身扑来,挡在乌邪身前!
那人被一刀穿胸,口吐鲜血、脸色苍白,不是韩王当还能是谁?韩王当虽是胸前剧痛,仍运起最后一丝力气,一剑削去杀手的头颅!乌邪顺势拿起宝剑向另一个杀手掷去,哪杀手瞬间被一剑穿头、脑浆四溅!
韩王当见危难已经过去,放下心来,不想自己渐渐失去知觉,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不清。乌邪见他晕了过去,急忙过去扶住他,韩王当只觉天旋地转,往事如同刚才的利剑,划过自己的脑海。韩王当笑声惨烈,不停呕出血来,“哈……那日你若是听我一言,何苦落到如此地步。你问我杀死至亲可曾犹豫过……我告诉你,若不是我那日杀死了他,我怎么会活到现在,挡在你面前……”
韩王当终是失去知觉倒下,乌邪见他晕了过去,急忙背起他向着戎狄的方向走去。两人浑身是血,乌邪为了最后一丝生机,拼命奔向戎狄的边境!危急存亡时刻,狼狈的两人身后追上三位巫师!三位巫师施展各式阵法,乌邪自知不敌只得咬牙挥剑抵抗!三人为在月氏王面前争功,自是要活捉乌邪,挥手之间刀光剑影,乌邪无力躲闪任人宰割,鲜血四溅染红沙漠!
乌邪本以为自己再无活路,不想天降救兵!巫师见三人挡在乌邪身前,未想半路遇敌,喝道:“来者是谁!”
天降三人正是方氏、方卓然和杨云博,方氏见世仇就在眼前,气定神闲地笑道:“当年楼兰女王惨败于四位巫师大人,不知今日胜负如何?”
乌邪此时体力尽失,眼前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模糊,见是援兵,冲三人点头致谢,背起韩王当向前跑去。
都城就在眼前,只要能走过去,就可以活下去。只要再近戎狄一步,哪怕只有一步也好。逃生的道路并不漫长,只有那么一小段路途,却是乌邪走过的最艰难的道路。
一幕幕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一句句话语割过心脏,乌邪不由自嘲:小芷芯啊,今日我舍弃了你,明日我又要舍弃谁,去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不是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如此田地,只是未曾想到会如此悲惨。草原之上,弱肉强食,禽兽如此,世人亦然。强者一呼百应,无人不从;弱者命如蝼蚁,任人践踏。
人与禽兽有何区别?不过强弱之分。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为了生存而开始的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生存下去,食吾肉饮吾血,将残余的尸体丢弃在茫茫沙漠,化为无名骨、散成天边的灰,随风散去不见踪迹。还会有谁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我是太子乌邪。
熟悉的脸庞浮现在乌邪的脑海中,他看着眼前的幻影,回想起曾经的美好。那人带着自己骑马射箭,然后停在太阳落下的地平线,指着苍茫的草原,向怀中幼小的自己说道:“你是未来草原的王者,你是我的儿子。”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从脸上流下落入沙漠,是汗、是血、还是泪?
乌邪在沙漠上留下一串串血色的脚印,然后血印被风沙掩埋,双眼虽已被鲜血迷住,但是乌邪仍能凭着感觉,认出眼前就是戎狄的堡垒。风后门历史久远,城墙虽略有残败,却带来了最后的生机。乌邪提起最后一丝气力,高声喝道:“开门,我是太子乌邪!”
城墙之上经过许久的嘈杂,方听有人喊道:“真的是太子!快放下绳索,拉太子上来!”
绳子在士兵的欢呼中,从城墙上缓缓垂了下来。乌邪用最后的力气抓起眼前的绳子,眼前越发黑暗,心中的想法却越发明亮。那一句话,终于可以轻松地说出来——
我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