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天空沉寂如死,不见一颗星辰,只剩被乌云半遮半露的明月,孤单地挂在东面。三道身影出现在楚家墓地旁,此时墓地空旷无人,只有杂草随风摇曳,几抹鬼火若隐若现,更显四周的空旷与荒凉。
“我儿,事态紧迫,为父也是逼不得已,你在九泉之下莫怪于我。”
楚随州长叹一声,催动阵法,只见棺材破土而开,厚重的木盖轰隆一声摆在地上!声音响彻整个墓地,加之此地荒凉寂静,更显触目惊心、动人心魄。楚随州新纳的小妾心神不安,左右张望,退在最后不敢上前。
楚随州借着月色往棺材内望去,发现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
棺材中半是月光半是夜影,夏风燥热,却带来透骨的寒意。楚随州看得胆战心惊,暗想道:难不成真如楚那城所言,我们楚家出了……
沉思之际,不想一根丝线从身后袭来,直接穿透他的脑颅!
楚随州知大事不妙,借着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月光下闪耀的银白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正出自楚南枝的指尖,“镜花傀儡乃是楚家绝学,二哥一生钻研,死前也不过懂了皮毛。而我不过十九岁,却已将此术熟烂于心、运用自如,爹爹你可为我感到自豪?”
楚随州早已死去,再无生息,哪里还能答话!
无声的杀戮触目惊心,小妾手无寸铁又不习武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急忙跪地哭求道:“看在我照顾您十九年的情分上,求小少爷放我一马!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我必定守口如瓶,不敢向外吐漏半句!”
“你不是发过誓,和我爹同生共死吗,怎么这么快就转口了?我爹现在死了,你不应该陪葬吗?”
楚南枝的语气轻薄冷淡,如月色没有一点温度,寒气逼人。棺材中的黑影中伸出几只鬼手,拽住小妾的脚踝,将她拖入棺材!小妾挣脱不开,叫声惨烈划破夜空,只望能打动楚南枝,换来一线生机!
“我服侍少爷数十年,最爱的人一直是您啊!只是我身份卑微不敢言明,求少爷顾念你我之间情分,放我一马!”
最卑微姿态,却打动不了楚南枝分毫!小妾被拖入棺材,忽有一个宝盒滚了进来,砸在地上应声打开,撒落一地珠宝!小妾看清后,脸色又白了三分!这本是楚随州送她的聘礼,她那时欣喜若狂,却没想到,这些宝物竟以这样的形态,陪在她身边!
楚南枝挥手之间,棺材顺风而去狠狠盖上!黄土如喷涌的泉水,将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以及楚文城尸体去向的真相,一一掩埋!
“你的爱情,真是廉价。”楚南枝缓缓低下头,叹息道:“枉我曾经那么爱你。”
墓地恢复如常,安静如初,只有两道身影站在苍凉之中。楚随州双眼失神,如木偶一般呆呆站着,楚南枝靠在他的怀中,“想拥有专属于一个人的爱,多么困难。”
檐廊曲折,溪水清幽,楚那城坐在窗边,望着橙黄色的月亮变得淡白无光,隐匿在湛蓝的天空中。侍女端来茶饭摆在楚那城桌前,行礼道:“教主虽沉睡不醒,但已经脱离险境,夫人一夜无眠,也该累了,不如回去休息片刻,”
“不用。”楚那城摇头拒绝,细细嚼着茶饭,暗叹道:二哥的事情压在心头,回去又怎能入眠,不如留在这儿,若是……
“教主醒了。”
侍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声音满含喜悦,却令楚那城心头一颤。楚那城脸色苍白,跟着侍女走入卧房,只见慕容千重半坐在床上,气势不减以往。楚那城镇定心神,过去行礼道:“教主,您醒了?”
“怎么不见司冥和我儿觞?”
“两人正在回途的路上。”
楚那城神色疲惫,曾经的清高孤傲,已被胆怯取代,慕容千重见状吩咐道:“看你神色不佳,我知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楚那城只等着教主裁决,不想对方毫无责难,心中忧喜参半,不由小心试探道:“教主,可还有别的事情吩咐?”
“没有了。”
楚那城满腹疑惑离开揽月宫,独自一人走在溪边,忽被飞花落叶拦下脚步。清晨的夏风凉爽不染灼热,吹去一夜烦闷。
楚那城站在垂柳之下,望着绿叶随溪而逝,心思一同飞向天外,沉思道:教主明明去追二哥,为何醒来后对此事只字不提?难道教主没有追上二哥?或是教主追上了,而……
——这次失手,叶家和楚家均有责任,最好趁事情未有定论,撇清干系。
楚那城正想的出神,忽听身后脚步急促,于是扭头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侍女手端木盒,脚步匆忙,赶往的方向正是揽月宫,楚那城拦下那人道:“且慢。教主刚刚睡下,吩咐下人不得打扰,有什么事,与我说是一样的。”
侍女见是少主夫人,不好违背对方的意愿,只得低头双手奉上木盒。楚那城见对方不敢冒然开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就着对方的手掀开盒盖一看,“这是……”
“我们在清洗教主退下来的衣服时,发现了十六堂堂主的腰坠。”
“是大笑熊王?”玉坠雕刻如熊,色泽润和并无起眼之处,却令楚那城退去胆战心惊,欣喜若狂道:大笑熊王,我还没去找你,你就先撞上来了!
楚那城伸手合上木盖,眉目似有笑意,“传大笑熊王……去玉蟾阁,我有事问他。你传我的话,他若是敢不来,就别怪我擅自将此事禀告于教主,后果他自己承担。”
四铺岛,玉蟾阁。
侍女守在宫外,正无聊地打着哈欠,忽见远处走来一人,步伐稳健身形带风,正是所等之人大笑熊王。大笑熊王也不待侍女回禀,大刺刺闯了进去,也不行礼,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
侍女脚步急切追了进来,着急地埋怨道:“夫人,大笑熊王他——”
“我知道了,你退下。”楚那城喝退侍女,大笑熊王左右一看,屋内只剩两人,“教主重伤在床,少主夫人倒是悠闲自在,有时间见我,不如去好好服侍教主大人。”
楚那城嘴唇微动,却不闻声响,大笑熊王不屑的神色猛然惊醒,正要飞身一掌劈向楚那城,不想脚底忽现阵图!丝线飞驰更快于他,千丝万线紧紧缠住他的四肢,稳稳地将他捆在地上!
大笑熊王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阵法的玄机奥妙,哪里挣脱得开!
楚那城将玉坠掷在大笑熊王面前,“此乃教主钦赐,是熊罢堂的主人最尊贵的荣耀与象征。前日我教意外被劫,你不在场,为何那里会出现你的玉坠?有何内情,你如实招来,我不为难你。”
大笑熊王惊讶不已,又随即坦然,但无论他心中所想所感,终未回答楚那城的问题。楚那城本担心是他人栽赃,不想大笑熊王皱紧眉头一言不发,竟是默认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