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逸蓝心头一颤,“荒谬!公子扶苏早已被胡亥设计杀害,魂归九泉,你冒用别人姓名,有何目的?”
“哈哈哈哈!”
笑声满含愤怒与怨气,却又难掩悲凉与无奈,“我接到诏书,自杀身亡以谢父皇养育之恩,哪想过诏书是假冒而成!更没想到,我的魂魄被扣在剑身之中,不得自由!我看着百姓流离失所,看着大秦王朝巍巍可及,却束手无策!最后不过成了一把武器,任人利用!我有何颜面,去九泉见我大秦列祖列宗!”
“公子既然知道自己的过错,为何不将功补过?前有村庄后有山林,此时又是春末夏初万物勃发,公子一腔怒火,又要伤害多少无辜的生命!公子千错万错,不该一错再错!还请公子平息怒火,还这片大地一个安宁。”
扶苏沉默不语,似有犹豫,温逸蓝见对方似有松动,继续劝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公子受奸人陷害,落得如此地步,错不全在公子。但公子若自暴自弃一意孤行,那与公子所厌恶的慕容觞又有什么区别?我温逸蓝行端影直,绝不是九天神教那种为非作歹之辈!我愿随公子仗剑江湖,杀尽世间罪恶人,除尽世间不平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温逸蓝虽未等到公子扶苏的回答,却发现火焰渐渐熄灭,露出焦灼的土地和枯木,黑烟四散而去。扶苏剑轻身飞起,如莺飞蝶舞,轻盈地落在温逸蓝的掌心。
扶苏躁动的魂魄逐渐安宁,温逸蓝小心小心收好宝剑,沉思片刻,向黄山村走去,忽听身后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扭头一看,竟是邑江离不知何时前来,温逸蓝道:“可有什么收获?”
“我救了一位老人和小骷髅,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要过去问问吗?”
“嗯。”温逸蓝点头跟去,两人走出布满烟雾的焦黑山谷,来到黄山村。只见一棵枯木下,老人和小骷髅相依为命,靠在一起打盹儿,温逸蓝过去行礼道:“在下蓬莱弟子,偶遇此地,不知你们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可知道些什么?”
小骷髅抱膝坐在地上,虽已无面目表情,却仍可看出胆怯与懦弱,“我年龄还小,什么也不知道,但你们可以问问我的爷爷。”
老人神色七分颓废三分无奈,听温逸蓝说明了一切事情,虽对两人千恩万谢,但仍难忍心中的愧疚与酸苦。
“黄山村虽不说富足安康,却也可勉强维持生计,不想村子中忽然有人发生异变,褪去肉身变成骷髅,可怕至极!更可怕的是,刚开始不过两三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只剩我一个还算是个人!幸是村长还有些人类的良知,将我关入牢狱,每日给我送来些米粮,方才幸免于难。”
“你们今后要怎么办?”
老爷爷迟疑许久,看着小孙儿长叹一声,摇头道:“还能怎么样?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我一把老骨头,只是可怜了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现在竟变成了这样,……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我不苦!我有爷爷就够了!除了变成骷髅,我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老人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抱着孙子呜呜痛哭起来,温逸蓝劝道:“隐居山林终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你们无处可去,不如去蓬莱仙境暂时安身。掌门深明大义,一定会妥善安排你们的事情。说不定还可以破去骷髅的秘密,还你的小孙儿一个人身。”
老人闻言心动,擦去泪水点头答应,温逸蓝化出白鸟给蓬莱送信,然后转身望向残败的黄山村,“看来还有几间能住的房子,我们暂时留下,在这里安身,待我传书蓬莱,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入夜,温逸蓝守在窗外,听老人哄着孙儿入睡,心情沉重如铅,寂静之中,忽听邑江离放轻脚步前来,点头示意屋内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最好不要让他们听到。”
温逸蓝点头离开,与邑江离一前一后走在曲折的小路上,邑江离道:“我和夏初晴曾来过这里,偶然看见穆辰息在井水中下了药,我想此事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穆辰息是谁?”
邑江离为他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温逸蓝皱眉道:“这些话为何刚才不说?”
“他们只是普通的村民,就算知道了一切真相,除了懊恼与悔恨,还能做什么?穆辰息此人奸诈狡猾,连蓬莱和桃源联手围杀,都被他钻了空子,何况一老一小,不知道这些对他们的未来更好。”
“果然,你变了许多。”
温逸蓝微微点头,双眼无神盯着脚下的小路,不知在想些什么。邑江离见他说到自己身上,犹豫片刻,“刚才……你对扶苏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林清婉曾经问过我,为何而拔剑,而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何活下去。我想答案就在你的话中,我也想成为……你话中的人。”
曾经势如水火,不想场景没变,人却已经变了。
“如果黄山村的事情你只知道这么多,那我就回去了。”温逸蓝皱紧眉头,转身离开,“邑江离,你杀了莫茶,我永远无法原谅你。但这世间,还有其他很多与你无关仇恨的人,这些话,你留着去对他们说吧!”
“等一下!”邑江离急忙追了上去,跟在温逸蓝身后道:“当初师父被莎曼彤打成重伤,生死垂危,但我这一生中,从未见过他那么高兴的样子。他本以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已随爱人死去,却不想你还活着。那时师父曾叮嘱过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就像兄弟一样。”
“我不需要兄弟。”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在期待。我从没有过什么兄弟姐妹,世间和我亲近之人,不过娘和师父,可惜他们都离开了人世。温逸蓝,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答应过师父的事情,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