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暗害于你,可要我叫人起来追查?”玉蟾宫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将楚南枝放在上面坐好,忽见一人从空中跳下,手里拎着竹制的轮椅,冷笑道:“算你命大。”
玉蟾宫认出那人是穆辰息,心中奇怪,小弟与他关系一向很好,有武功高强的他保护,小弟怎么会被人从悬崖上扔下来?
“姐姐,就是他!穆爷要杀人,我不干,他一脚就把我踢下了悬崖。还好有姐姐接着我,要不然今天就是你弟弟的忌日了!”
玉蟾宫还当是楚南枝胡说,便扭头询问穆辰息,穆辰息反驳不了,只能暗自生气,一把拎起楚南枝放在轮椅上。玉蟾宫见穆辰息并不出言反驳,便信了小弟的话,劝道:“多谢穆爷平时照顾小弟,只是小弟身体虚弱手难搏鸡,他的情况穆爷比我更清楚,还请以后莫要如此莽撞。”
穆辰息只得含怒点头答应,玉蟾宫问道:“那边停着的是我们的车队,现在夜深人静,正是休息补眠的好时候,穆爷可要过去小睡一会儿,明日我们启程赶回紫竹泉。”
“你们可有看到一位白衣女子?”
“嗯,她落下悬崖的时间比你们早很多,向着那个方向去了。”玉蟾宫指向远处,穆辰息见树林漆黑不见人影,呸了一声,“算她命大,罢了,改日再杀她不迟,我先去休息了。”
见侍女带着穆辰息离开,楚南枝含笑招手唤道:“姐姐,你过来一下。”
玉蟾宫闻言走过去,只见楚南枝拽过她藏在身后的手,明知故问道:“姐姐,哪里来的血迹?”
“还是你直觉敏锐,姐姐瞒不过你。我见那位白衣女子不似恶人,便出手相救,不知你们有什么过节?”
“那白衣女子是桃源弟子,她和穆爷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十八年前了。穆爷被蓬莱和桃源联手围杀险些丧命,自然恨得牙痒痒,非要杀了人家弟子泄愤不可,你说他一个九十多岁的爷们儿,怎么能这么记仇?”
玉蟾宫想起林清婉面容清秀、令人心生好感,不由感慨道:“原来是五大仙境的弟子,难怪清尘出众!既然她与穆爷没有深仇大恨,我们便保住她,能救下一条性命总是好事。”
“嗯,姐姐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穆爷和小白杀心太重,我虽和他们是朋友,却不能引导他们向善,真是可惜。姐姐你知道吗,穆爷之前还打伤了一位紫衣女子,不知为何,那时我非常着急,生怕穆爷杀了她。”
玉蟾宫闻言欣慰,伸手摸摸楚南枝的脑袋,安慰道:“小弟你生性善良,看到有人受伤自然不舍,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日照竹林,细雾飞散而去,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紫色中,透出一种淡淡的幽蓝。竹林影动,一袭白衣穿过交错的竹枝,轻盈的脚步带来一阵清香的风,竹叶随之摇曳沙沙作响,宛如夏末的哀歌。林清婉走了许久,看到竹子上自己刻下的标记,知道又回到了原地,不由皱眉。苍翠的竹林,万叶交融千枝层叠,搭建出一座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你想去哪儿呢?”
林清婉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竹林层层退去,一人坐在玉台上颔首抚琴,琴声清脆悦耳,和旁边的溪水融为一体,一同流向天际的尽头,林清婉行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现在我的朋友下落不明,还请姑娘让我离开,待我办完事情,必当回来重谢恩人。”
玉蟾宫笑道:“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也不需要你的报恩,只是我现在闲着无聊,你留在这里陪我就好。”
林清婉被困在紫竹泉已有半月,一开始还顾念救命疗伤之情,因见玉蟾宫毫无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在枯燥的等待中逐渐失去耐心,皱眉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好强求,但姑娘若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玉蟾宫收起古琴缓步离开,含笑道:“不客气吗……我等着。对了,我再劝你一句,这里是紫竹林,归属于九天神教,与五大仙境素来不和。你若是还想活命出去,最好少与他人交谈,小心暴露身份。这里其他人可没我这么善良。”
林清婉正要追上她的脚步,不想紫竹忽然挡在眼前,待绕过竹子,眼前一片空荡,哪里还有玉蟾宫的影子?
“姐姐!”楚南枝在竹林中等着焦急,忽见玉蟾宫走来,急忙推着轮椅过去问道:“我们约好每日在这里修习秘术,姐姐一直未曾迟到过,怎么今日晚了?让我等了好久,我还在担心,怕姐姐受爹爹责备。”
“没什么,你今日学了些什么,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玉蟾宫摇头坐在一旁的竹台上。此时风吹竹动,气氛祥和安宁,除了竹叶摇曳碰触的声响,只有两人轻声的交谈,楚南枝指着锦图上的一点道:“这是今天爹爹教我的,我大都学会了,只有这一点不懂,姐姐你看。”
玉蟾宫仔细看去,惊觉这竟是五大明王印,急忙掩住画卷,皱眉道:“族长可否说过,这道秘术从不外传?”
楚南枝乖乖点头,玉蟾宫松了一口气,摇头道:“小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次,楚家男女地位不同,你可以看的、可以学的,我未必可以。这幅明王印非我一介女流可以学习,你莫要在我面前提起。若是被族长知道了,会为我们招来很多麻烦。”
“可是爹爹说了,今晚我若是学不会,他就要责罚我了。好姐姐,你帮我嘛!”楚那城虽是不想趟浑水,但禁不住楚南枝缠着撒娇,只得摊开锦图,为他指点迷津,不多时,楚南枝拍手笑道:“我懂了,在姐姐的讲解下,原来如此简单!”
楚南枝欢快的笑脸,却如地狱微笑的恶魔,令玉蟾宫脸色发白。
当年自己勤学苦练,在二哥的指导下学习许久,方才领悟其中玄妙,不想小弟竟是一点就通?
玉蟾宫看着安静坐在轮椅上乖巧的弟弟,暗叹道:我自认不输男子,二哥的才能在我眼中亦微不足道,不想这个身负残疾、出生时险些惨死的弟弟,才华竟然远胜我们。
在这个时候,玉蟾宫才发现,很多事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已经决定,再也无法更改,例如性别、例如天赋、例如才能,每一个人,从出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处在不公平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