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傅予尴尬地抓着衣角,面前是黄川泽和黄露,那个整事医生早就已经跑了,只剩下他们执着地僵持着。
听了黄露和黄川泽争吵傅予才知道他们是姐弟,对啊,都姓黄,她怎么没想到。
半晌,黄露终于开口,“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她别过头去,两人之间有着肉眼可见的疏离感。
“……你呢?”黄川泽轻声问,眼睛里都是血丝。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黄露站起身向医院尽头走去,高跟鞋的敲击声渐渐弱了。
黄川泽看向傅予,问:“为什么在这?”
“家里…我妈妈在发脾气,我不想回去……”傅予小声说,心里有点乱。
“别在这待着了,走吧。”黄川泽抓起书包站起身,看到傅予迷糊的样子,他笑了笑:“走啊,去我家吧,放心吧,我家总比这里安全。”
傅予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着他,视线顺着黄川泽的衬衫滑下,他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块。傅予心里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溶解了分手后那段低落的生活,像是盐撒进水里,然后逐渐逐渐溶解最后完全和水融合得看不出一点痕迹。
在出租车上,黄川泽一路都没有说话,他疲惫地靠在车窗上,外面是接连不断的灯火明灭和车水马龙。傅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选择不说,心里有一些难过,像是一漾一漾漫出来的潮水。
以前总是觉得成年之后的生活一定是自由而充实的,但她现在才一点点感觉到,成熟就是稚嫩的他们,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现实的伤害,擦着凛冽的玻璃碎片向前走,然后血肉模糊地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到了。”黄川泽走下车,然后绕到傅予旁边接过她的书包,默默地向前走。
“黄……黄川泽。”傅予叫住他,现在的灯光和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样子,在暖黄色的路灯下,黄川泽转过身来,五官氤氲得柔和起来,傅予迟疑了一下然后迎着他的微笑,在他逐渐惊讶的注视下轻轻抱住了他。
当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窜进鼻腔的时候,傅予就知道,她完了。
黄川泽僵硬了一下,然后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傅予一直觉得拥抱是一个治愈的过程,就像现在。
“会好的。”傅予小声说,然后听到黄川泽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声。
黄川泽低下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傅予,问:“就这些?”
傅予心脏缩紧了一下,终究还是被压制住了,“你放学的时候不开心,是因为黄露吗?”
黄川泽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关系的,黄露和你都会好起来的。”
“嗯。”黄川泽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凑近了问:“还有别的要和我说的吗?”
“没……没有啊……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抱抱你安慰一下。”傅予躲闪着他的视线。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对我起色心了,哈哈,走吧带你去我家。”
—黄川泽,不得不说你在我高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给我留下了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印象,很干净很阳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你这个人出现,我会不会一蹶不振然后毁在这里。但还好,你出现了。
目光落在厨房一个毛绒绒的背影上,黄川泽转过头,眼神是暖和般的温柔,“马上就好了。”
傅予吸了吸鼻子,咖喱里香料的味道夹杂在空气里,黄川泽穿着带绒毛的宽松居家服,仿佛一个居家多年的主妇一样进行烹饪。来他家的路上傅予还在思考遇到他的父母该说些什么,但据他所说,他一直一个人住,他的父母都在很远的外地工作,很少回来看他,家里的关系似乎很冷淡。
—真的很难以想象,他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原来是在一个冰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黄川泽解下了围裙,端着两盘咖喱牛肉饭走了过来,然后递过来了筷子,纯熟的仿佛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一样。
“等会你要直接睡觉吗?”傅予问。
“不啊,当然要写作业还有画画啦,哪有时间睡觉。”黄川泽把傅予盘子里的一些胡萝卜夹走,然后夹了一些牛肉过来。
“你干嘛?”傅予愣住了。
“你不是不爱吃胡萝卜吗?正好我和你换一下,我爱吃。”
“你怎么……”
“之前注意到的。”黄川泽冲她眨眨眼,“不过,等一下你帮我看看我最近画的色彩吧,虽然要高考了,但我更担心高考后一个星期的国美考试。我色彩一直不好,大佬,帮帮我。”
“当然可以。”
那些早就不再想起来的回忆,忽地从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感觉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时光倒流,一切回归原始。那些晚上和张沐一起画画的时光,那些曾经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这一刻又全部从记忆里被拉扯出来。像是黑白底片,反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喂,又发呆了。”黄川泽打断了傅予的回忆,然后小心地打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需不需要我帮你?”
傅予笑着摇摇头,放下了勺子,“没有心事啦,我只是爱发呆而已,我吃好了。”
—怎么可能没有心事,只是如果我说给你听,你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了,和你不一样,像你这样干净温和的人,知道了我的故事以后,肯定会觉得我肮脏吧。
“傅予,其实我一直感觉你心里应该是装着一些事情。”黄川泽忽然很认真地说,“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但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男性朋友吧。”
“嗯,以后如果有不开心的一定告诉你。”傅予对黄川泽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