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不知何时,女娲从远处跑来,为免打草惊蛇,傲颉赶紧隐藏了起来。
只见女娲一路小跑到伏羲跟前,瞧伏羲哭的厉害,便也坐了下来,只轻轻叫了声“哥哥”便不再言语,静静地守在一边。
其实,亲眼见过了族人的惨状,女娲的心里也和伏羲一样对雷夏甚为恼恨,只是,无论怎样雷夏终究是她的生身父亲,而且伏羲已然如此,她若也一样,那雷夏岂不太过凄凉?何况,雷夏终究是龙也是神,不懂人的情感也实属正常。
等夜幕降临,伏羲早已哭累了,不知不觉便躺下睡着了,女娲也睡在了他的旁边。这时傲颉才敢现身,他冷冷地看着这兄妹俩,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伏羲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迅速施法将一丝怨念注入伏羲的脑中。伏羲只感略微不适,摇晃了几下,转过身,便又睡了去。
第二天天一亮,伏羲便一人拿着叉子去深山里打猎,远远望见一头野猪正在酣睡,那野猪几乎比他还大上些许,伏羲倒吸了一口冷气,想着若它张开大嘴,大概立即便能把他叼了去。
“阿娘说过,我们人虽然是最卑微的,但也能靠自己活下去。什么都不能怕!”
对,什么都不能怕!一想到这儿,伏羲努力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向野猪,在刚好两步举例的时候深吸一口气,牟足了劲把叉子直挺挺地插入野猪的体内。哪知野猪叫了一声便醒来,随即便把一脚把伏羲踢了出去,伏羲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只感喉咙肿痛,“噗嗤”一声就吐出了两口鲜红的血液。幸好他早些年修习过微末的法术,不然早已断了气。
野猪叫着站了起来,身子一抖,那叉子便被弹出了老远,它恶狠狠地瞧着趴在地上的伏羲,像俯视一个注定跑不掉了的猎物一般,并不急于捕杀,反而一摇一摆骄傲地挪着步伐。
“哥哥!”
女娲这时候恰好赶来,看见趴在地上的伏羲,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可这一叫就把野猪的目光也给叫了去。伏羲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那野猪突然放弃了伏羲,转而向女娲一步一步挪过来。伏羲又怒又怕,想站起来去阻止野猪,可身子却瘫软的像一团沙子,怎么都起不来。看见野猪走过来,女娲立即被吓得脸色苍白,情急之下赶紧拿出藏在身上的一片龙鳞,用指甲在上面随意地划动着。那是雷夏专门送给女娲的,好叫她危险的时候来呼叫他。可是野猪似乎通些人性,看见女娲的动作,竟越发怒了起来,便丝毫不顾猛扑了过来,女娲立即闭上眼睛“哇”地哭了起来,竟忘记了逃跑。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野猪便立即闪出了老远。不是雷夏,而是成福。它修养了这些时日,当功力恢复了十之八九时,就满世界来找伏羲他们。幸好这野猪虽有些灵性,但终究未修炼成精,没几招就被成福夺了性命,仰头倒在地上。
恰在此时,雷夏也赶了过来,就在不远处,他原以为自己是他们兄妹唯一的保护神,可没想到这次却被成福抢了功,不免落落寡欢。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娲哭着跑到成福的怀里,心里更是发酸。
“成福叔叔!”
伏羲低声呼叫了一声。
“哥哥!”
女娲哭着跑了过去,抱住伏羲,眼泪巴巴地往下掉。成福刚想过去,谁知雷夏快步赶上他,故意碰了一下便直奔伏羲而去。成福无奈苦笑了一声,心里哀叹道:是啊,他们才是父子,有他在,伏羲怎么会有事,我瞎操什么心!
雷夏走到跟前才看清,伏羲的脸上满是一道一道的伤痕,身上的衣裳被撕扯的一块一块,还混杂着半凝固的血迹,几乎体无完肤。他是这天地间最强的,可到头来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儿子成了这副模样,这简直是最大的耻辱!他一边在心里骂遍了猪的祖宗八代,一边心疼地去搀扶伏羲,要为他疗伤。哪知伏羲却用足了力气狠狠把他的手甩出了老远。雷夏又气又急又委屈,刚想发作,伏羲却支撑不住吐了两口鲜血倒了下去,闭眼的瞬间还漫射出蚀骨的恨意,逼的雷夏不得不打了个寒颤,可看着奄奄一息的伏羲,竟怎么也顾不了其他,忙一把把伏羲拉过来,对掌输送真气。
“哥哥,阿爹……”女娲跪在地上小声地哭喊着,却不敢去打扰他们。成福走过来,蹲下身,缓缓将女娲抱在怀里。女娲方渐渐止住了哭声。
接下来的几天,伏羲一直昏迷着,女娲守在旁边片刻不敢分离。
“其实,你也恨我,对吗?”洞外,雷夏犹豫了许久,终于悄声问了成福一句。
“哎。”成福叹了口气。曾多少次他想,假如雷夏不曾出现过,兴许他和华胥也未必没有日久生情的可能,可偏偏没有这个假如,雷夏不仅夺走了华胥的身和心,还把华胥的尸身随意丢弃,如此种种,教他如何不恨。可是,雷夏终究与人接触甚少,不懂得尸身对于人来讲,是一种对先人的寄托,假若华胥在,想必也不会怨恨雷夏吧,他又怎能去忤逆华胥的意?
“我……我只是恨,到现在都不能找到那天到底是谁来打散了华胥的魂魄!”成福恨恨说道,既是借口,也不是借口。
雷夏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双手,心里暗道,最好不要让他碰到,否则定要他永生永世烟消云散!
“我去找点儿吃的来,你看着他们吧。”
成福瞧了瞧洞里的伏羲和女娲,轻声言道。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雷夏知道成福不愿与他多言,也便随他去。
片刻过后,伏羲渐渐睁开了眼睛。女娲高兴不已,叫道:“哥哥,哥哥醒了,阿爹,哥哥醒了。”叫着叫着竟哭了起来。
雷夏听到叫声,箭一样地跑了过来,见伏羲果然睁开了眼睛,欣喜异常,马上凑上前去,叫了一声“伏羲我儿,你终于醒了”。
可让他们都意外的是,伏羲竟然两眼呆滞,一会儿看看雷夏,一会儿看看女娲,宛若瞧着两个陌生人。雷夏渐渐不再笑,心里暗叫不好。而女娲不知其意,一直“哥哥,哥哥”地叫着,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始终不理她。
突然,伏羲伸手拔下女娲头上的骨簪,不由分说刺向雷夏腹中,顿时一汩鲜血从雷夏腹中流了出来,那扎眼的红能把人刺瞎。
“阿爹……”女娲又惊又怕,忙扑向雷夏,却被伏羲一掌击了出去。
“女娲……”
雷夏想去保护女娲,哪知伏羲又刺了过来,他不想伤了伏羲,竟任由伏羲一下一下的刺,雷夏站立不稳,不得不两步一退,可伏羲竟小跑着又追了上来,依旧面无表情地拿骨簪刺向雷夏。
“哥哥,你不能,那是阿爹……”
女娲爬起来,边哭边叫着跑了过来,雷夏连忙一挥手便把女娲定在了远处。可怜女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而雷夏,虽然嘴里流着鲜血,却含笑望着伏羲,心道,孩子,这下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恨爹爹了……
就在此时,一团黑烟飞了过来,恰好包裹住伏羲欲将他扔走。雷夏忍住疼痛,立刻施法打散黑烟,叫道:“不准伤害他!”可终究体力不支,一手捂着腹部伤口,一手撑住地面,半倒在地上。
伏羲摆脱了控制,依旧面无表情地举着骨簪刺了过来。偏偏又在刚要刺中之时,一团更大的黑雾飞了过来,没有缠住伏羲,却在雷夏和伏羲之间化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紧紧抓住伏羲的手。
“阿娘?!”女娲惊讶地望着这位女子,其眉眼,其脸庞,几乎与华胥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她衣裳全身通黑,无一丝鲜艳之色,且面部冷峻,威严不可侵犯,毫无华胥半点温柔亲和。但饶是如此,已让他们惊之不已。
伏羲呆望着这位女子,慢慢眼神不再呆滞,杀气也渐渐退去。
那女子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朝伏羲的眉间轻轻一点,伏羲便像泄了气一般,缓缓倒了下去,而那女子又恰到好处地接住了伏羲,使他不致倒在地上。躺在那女子的怀里,伏羲竟感到像是母亲的怀抱一般,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无力地叫了一声“阿娘”。那女子不由得笑了一下,那笑,如春风一样温柔,如秋水一样多情,伏羲渐渐地醉了,他感到好像母亲真的回来了,一时疲惫尽消,尤感安全和舒适,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那女子便抱起伏羲,将其放到了床上。然后信步走到女娲面前,解了她的定法,柔声道:“你爹爹有我,好好看着哥哥。”
女娲点了点头,眼角还有些许泪痕。
安置好这一切,那女子方才重新走到雷夏面前,驾着雷夏走出了洞外,然后双双盘坐,施法为其疗伤。而雷夏对她,竟是出奇的信任,暂时完全抛开外界所有,安心疗起伤来。不过一闭眼,数亿年来的人和事,那些忘记的,或不愿忘记的,都一起涌了上来,仿佛都在昨天。
那女子感觉到雷夏的情绪翻滚,忙提醒道:“世事沧桑,思之无益,须得静心才好!”
“我知道。”雷夏不耐烦地答了一句,便重新闭上眼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