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阳光,照亮了前晚雨露下迸发的生机,路边那嫩小的杂草从泥里探出脑袋来,两片米粒大小儿的叶子便可以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染力。
大槐树下,穷酸说书的还是那一身儒服的正式整装模样,那徐徐道来的说话语气,像极了学院中那迂腐固执的老儒士,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比那些人要穷酸许多。
“话说人族与妖族相互征伐整整五年时间,双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只见那穷酸说书那缺牙的口上喋喋不休,为下面全神贯注的孩童们绘声绘色描绘着那战争的惨烈无奈与悲哀。
子慕予记忆最深刻的,也是唯一听完整的故事,来自一年多前。
穷酸说书讲述的是一个可悲的爱情故事,男主是一个大家族是那种繁文礼节门第观念很重的那种书香门第,出门游历之际邂逅了一个女孩,一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女孩,只是一个笑容便俘获了男主的心,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邂逅相遇的二人迅速坠入爱河,甚至私定终身,男主很开心似乎找到了奋斗的动力,他想离开家族与女孩双宿双飞,但是身怀着家族壮大的使命的他,只能留下十年的约定。
后来男主的确很成功,考取了功名,进入了朝堂,为国家做贡献为家族争光也壮大了家族。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但是家族不希望一个前途光明的他娶一个乡野市井的野丫头,门第之见深入骨髓的他们自然不可能让野丫头成为家族的女主人。
最后男主家族表面上支持男主所爱,但是却欺骗了他,给他带来了女孩病郁寡欢,男主也不深查便深信不疑,从此以后男主便醉心事业忙于国事。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女孩等了他二十年直到他娶妻生子,女孩似疯似颠活了五年,终还是积忧成疾郁郁寡欢了。
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早已经年过中旬,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家族为了利益为了那些繁文礼节,为了那糟粕观念从来就没打算让他们在一起。
什么时候一个书香门第成为了重利轻情,不择手段无恶不作的势力了?他觉得这个家族病了,他也累了……
他尤记得那春暖花开,女孩甜甜的笑容,弯成月牙儿的美眸,说他穿着儒服讲故事的样子真迷人,她看一辈子都觉得欢喜……
爱而不得,悲欢离合或许才是世界的主调吧?子慕予是这般想的。
那时候听完故事的子慕予开玩笑地说道,“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什么都是爱而不得,所以要放宽心吗?”
穷酸说书瞪其一眼,才缓缓道,“我是想告诉你们,爱就要去追求,不要因为任何原因而等待或者放弃,爱情本就是美好的,并不应该因为任何原因而失去。”
子慕予旋即坏笑道,“如果人族喜欢上妖族呢?”
穷酸说书不假思索,“人妖怎么能相恋?……”
旋即他又噎住了,他明明才说了爱情应该不顾一切的,没想到自己的门第之见不比那些人差多少,一时间面色黯然。
是啊,人族和妖族真的能相恋吗?要知道如果人妖相恋,妖族身上的妖气会腐蚀人身上的气运与精气神,那人要么命运多舛穷困潦倒,甚至可能短命。
穷酸说书气恼,骂道,“滚滚滚……小子尽是出些难题。”
子慕予笑了笑,瘪瘪嘴满不在乎,“可是这是的确可能发生而且可能性很大的事情不是?”
穷酸说书默然不语,许久许久才道,“容我思考……到时定然能给你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直到现在子慕予也没有再问过他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他思考过没有,有没有想出来两全其美之法。不过子慕予觉得这个办法估计想不出来,不然古今多少人族英杰与妖族娇儿下场凄惨,能想的办法估计想了,人妖恋注定没有好下场的。
与穷酸说书视线触及,相视一笑,便算是打招呼了吧。子慕予对这些悲惨的人族妖族历史也不感兴趣,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穷酸说书是编来骗小孩的呢?还不如在这少有人迹的路上随意走走。
说到这个子慕予想起了,昨日穷酸说书的说法,有什么恼心之事便走着走着把它丢弃。可是在他心底什么算是恼心之事?死亡……吗?还是必须承受的绞心之痛?
不过昨天穷酸说书与瞎忽悠的聊侃,似乎可能这样真的有用呢。
听了会书,子慕予便继续走在泥路上,不知道是不是瞎忽悠的家在街道出口的原因,子慕予再一次来到这里,并且停下了身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走近再走近这老旧的木门,子慕予可以清晰看见门上的虫洞,甚至还能听见小虫子啃咬的声音。
师父叫他想算命来找瞎忽悠,不过子慕予也知道师父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又是在门口顿了许久,望着那不知被何人撕去一角的门神。
“哒哒哒……”
子慕予最终敲响了老旧带着腐朽味道的木门,许久……并没有得到回应,四周也静悄悄的,连经过的人都没有。
子慕予想,瞎忽悠应该是还没有回来吧,也对,白天他不去算命在家做什么。
随意找个石阶,衣袖拍去肉眼可见的尘土,子慕予便随意做了下来。
记得十三年前,那时候的子慕予才五岁的瘦弱模样,全身穿得破破烂烂第一次被云容容带到了这里。
云容容怎么捡到他的,他也不记得了,自己有没有父母呢?可能……没有吧,两世为人子慕予却始终没有感受过那种亲情。羡慕吗?每次子慕予看见木槿与刘婶的打闹怄气亲昵,心底总有那么一丝触动,羡慕是真的羡慕,但是没有就是没有一个人也得好好生活不是?子慕予也没有怨天尤人。
午后的阳光总能带来没有那么讨人喜欢的炎热,日光渐斜,把不宽的街道分成两半,一半因为阳光照射变得炎热,一半却因得不到阳光有点寒。世间刚刚合适的东西太少,闹得人们都不喜欢,不过却无可奈何。
子慕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等什么,是等瞎忽悠回来给自己算命?好像不是,因为他并不期待,可能是因为片刻的安宁内心的安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