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便在白启的恍惚之中舒缓隐去,当安宁城内的报晚钟声响起时郭修远才骑马来迟。
这座府邸是他亲手替白家从圣上手中讨来的,却也是第一次前来,稍看也感满意,虽说比不上郭府宅院,倒也差不到哪去。
毕竟这还是天子御赐,整个安宁郡也没有几家人能得此殊名。
华安见了郭修远前来,急忙前去牵马:“大人,您来啦!”
“启儿在哪?”
“白公子在后院待见那新招入的几位弟兄。”
郭修远倒也不急,而是边走边瞧着这院内的布置,他没挑出毛病,是摆明了布置得还算妥当。
只身来到后院,便瞧见白启一人在对着渐落的夕阳发呆。
“一抹红,残阳不留映天蓝,光离夜落,世间万物不过是离不开这几种颜色之间的转变罢了。”白启心中念想,每当人静景熟之时,他也便有一种孤独之感:“可能是想那已经回不去的家吧?”
郭修远来到他身后,单手重拍到他的肩膀上。
白启回头,仰望着他:“世伯。”
“这日落倒真有几分美意,很久没注意到了。”他今天原本是有诸许愤意的,心中又有疑问,只是有没能讲出来:“对这府邸还算满意吧?”
白启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这出宅院算得大了,得居此处,他岂有不满意之理?
不过他对郭修远的感激之意倒也是真切,如果没有他,自己是否能活到现在也是个迷。
无论从何方面来看,他都没有任何的理由来质疑面前这个人的所有动机。
“满意就行,圣上的谕旨下来,往后你也便是南法司的官者,掌管一番责任,对你来说倒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想要那么多人跟着你做事,首先你得让他们有听你命令的理由。”
“这个理由并不只是一个‘南法司探户’的身份,这只是一个位置,就像一把椅子,谁都可以坐上去,但是能坐得稳却又是另一番本事了。”
白启虚听这教导之言,是怎番道理他又如何能不明白?
毫无经验可言,又在这生死杀戮只在意念之间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要比自己认知中的要艰难许多。
身为南法司探户,掌管一个机构,这并不是一份美差。
趟水都不走风光,还得时刻提防着别人。
那还是提着脑袋上任吧。
不是自己的脑袋,就是别人的脑袋,总之得掉落不少。
“你与饶睿明之约算是气话吧?”郭修远问道,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疑虑:“那并不是一个鲜亮之人,微不足道身份可能会是某个人的眼线,正好可以拿来拆口探路。”
“虽说不足为虑,可这大婚之事又岂能儿戏,周边万眼都在等着看我南法司的笑话。”
这话听着有些责怪之意,却也没说得那么言重。
白启的耳边似乎是传入阵阵暖意,这一次面相开生,他的想法是以婚礼之日的宾朋四聚为机会。
谁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能力,这郭修远更是如此。
他办事向来都是风行雷厉,虽说饶睿明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教书先生,在南法司的面前却也不值一提。
白启听了这话的另一个意思:“郭修远或许是想在婚礼之前便将这饶睿明给除掉,这样婚礼正常进行,也没有什么人敢胡乱生事了。”
不是没这可能,毕竟婚礼之事大于天,又涉及郭家脸面,郭修远真可能会下了死手的。
自己说出去的话,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来解决。
可若是想要消除这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郭修远相信自己能在婚礼当天赢了那饶睿明。
这不仅是为出那口气,还是要让自己、郭家、南法司在诸多宾客面前出下风头。
虽然很小,但这却是白启能够掌控住的力度。
也有可能暗动在周边的何方势力会因为这件事浮出水面来。
明争暗斗,谁先耐不住性子谁就可能先出局。
而要让郭修远相信自己能胜了饶睿明,唯一的办法——
白启脸色稍变,口轻念道:
“紫云澒洞千柱浮,刚风八面寒飕飕,灵君宴坐三千秋。
蹻符飞行戏玄洲,下睨浊世悲蜉蝣,桂旗偃蹇澹少林。”
语落,轮椅酝起,瞬间便去外丈开,如同轻燕一般悬于空中。
郭修远何等了得,虽说这文炁隐力并不明显,可是他仍能捕捉到空气中那丝毫的灵炁。
眼下一惊,却也御身退后几步。
“参旗如虹欻下流,化为神灯烛岩幽,火铃洞赤凌空游。
谁欤蔽亏黯然收?祷之复然为我留,半生缚尘鹰在韝。
岂有骨相肩浮丘?山英发光洗羁愁,行迷未远夫何尤。
笙箫上云神欲游,揖我从之骖素虯。”
瞬眼之间,这口中落字却如一道道杀人的利刀朝着他而来。
郭修远心中一喜,脸笑意开,却也飞身而起,摆手便化作一道气盾,将这几道内径皆挡在外。
白启言落炁停,郭修远又生一计,轻手一挥,气道便成飞石,朝面而去。
白启面露惊色,忽让已不及,驭起那《静心决》以作防护: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成。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那一道道带有武炁一品修为的劲道被逐一挡住,在他面前化作清气消失殆尽。
轮椅载着他从凌空而下,轻落地面。
郭修远飞身上前,满是欣喜之意:“炁心不足、劲酝不道,不管是炁还是劲都随轻微,也不知是你故意着轻还是你的底气便是如此?”
白启方才仅是小酝灵炁,却也不感威力如何,他总不至于用最狠的功法去让郭修远见识。
只显于心,不示于人,万事皆留底。
白启面露惭愧之意,低声道:“世伯,我尽力了。”
“罢了,这轻炁在我面前如同尘烟,不过对于那饶睿明怕只是多余,不显山露水,这点城府你掌握得很好,我看你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以婚礼为较场,以四方贵宾为众。”
“这饶先生怕是要栽了跟头,即便是不死,书院也非他能待久之地。”
白启能够看透郭修远的修为,脑海中也有制胜之法提醒,但这却是不可,取胜得考虑诸多,还未曾对外敌,不好拿自己人下手。
而且若是让郭修远失了胜手,脸面上怕也挂不住。
他对自己如亲子,又是未来岳丈,得敬重有佳,不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