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来客人了!”秦大嫂才走到院中便朝正房叫道。
秦家大院是典型的四合院,除了前面的门楼是两层,后面还有东西厢房和正房。院中有两棵碗粗的槐树,罩住了整个院子,颇为阴凉。
肖寒等人刚踏上正房台阶,便见一个身穿赭布长衫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头发齐肩,发丝黑白参半,脸容有些疲倦,浑身上下带有一股沧桑感。
“秦大哥,近来可好?”何山看见男人,立马迎了上去。
“何老弟来了,请屋里坐。”他说着疑惑地看着肖寒等人:“这几位是?”
“几个朋友,咱进屋说。”
男人点点头,朝肖寒等人说道:“请进吧。”
秦家的正房很是宽敞,却不明亮,各种老旧的家具加之光线太暗让整间屋子有种闷郁之感。
肖寒刚跨过门槛,耳边便传来嘿嘿嘿嘿的笑声,她脚步一顿,忽然从旁边飞出一物撞到她身上,让她差点摔了个跟头!还好宋三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而冉飞却顺势抓住了那个“物体”,并一把推出了门外。
肖寒还没定神,又听见了那声音:“嘿嘿嘿嘿……月……月儿……嘿嘿……”
此时,却见秦大嫂匆忙跑向院外,语气惊慌:“昊儿,儿子,你没事儿吧?”
只见她扶起那物,肖寒这才看清撞她的竟是个人,一个胡子拉碴面黑容枯的男子,他穿着青色长衫,却是板寸头。
秦大嫂轻拍着他身上灰尘,却不料被男子一下甩开。男子跌跌撞撞又向肖寒跑了过来:“嘿嘿……月儿……嘿嘿……”
宋三连忙将肖寒护在身后,眼光灼灼地看向何山。何山见此情景,连忙道:“秦大哥,这?”
“把他带下去。”男人命令秦大嫂。
秦大嫂连忙拉住男子的手臂,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骨梳,在男子眼前晃了两晃,轻柔地说:“昊儿,走,娘带你去找月儿。”
男子看见骨梳,想伸手去抓,却被秦大嫂躲了过去。
男子跟着骨梳,缓缓朝前走,喃喃自语:“嘿嘿嘿嘿……月儿……嘿嘿……月儿……嘿嘿……”
男子终于被秦大嫂带走了,肖寒舒了口气,宋三忙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肖寒忙摆手。
“见笑了,各位请坐吧。”虽是客气,但肖寒还是看见秦爻的神色冷了许多。
肖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听何山说道:“这便是我给你们说的秦爻秦大师。秦大哥,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咳咳,也算老主顾了。”
秦爻拿茶杯在桌子上顿了顿:“是嘛?你的朋友可真是客气,一来就给我秦家下个大马威。”
看秦爻不高兴,何山忙解释:“秦大哥,这是误会,误会。哈哈,老弟这是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不做。何老弟你请回吧。”秦爻凝视着桌上的茶杯,淡淡地道。
“秦大哥这是干啥呢,这人我都给你带上门了,再说,咱大侄子看病不还得花钱不是?”
“犬子的病就不劳老弟操心了。”
秦爻说完,摆明了要送客,何山尴尬地朝肖寒他们笑笑:“这……”
肖寒不想走,她总觉得秦家这一家子太奇怪了,从她进门到现在除了秦大嫂手里的那把骨梳,她竟未发现任何一件骨雕作品,而且秦爻那个儿子虽傻,行为却是蹊跷,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似乎没那么简单。
肖寒微微一笑,脸色诚恳:“秦大叔,刚才实在是意外,我向您老道个歉。”
秦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看秦爻的脸色稍有松动,便继续道:“我家里偶然得了一批材料,听说秦大叔的骨雕做得好,家父便想请您帮忙过去看看,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只求秦大叔能光临鄙舍掌掌眼。”
秦爻端起桌上的茶杯,揭开杯盖轻轻拂了拂茶面,他说话的声音同他的动作一样慢,他说:“老夫已经收山了,请回去告诉令尊,实在抱歉,爱莫能助了。”
“那这样,秦大叔,你这儿有成品吗?给我一样带回去交差,免得我爹说我们办事不尽心。”肖寒假装干笑一下,她这样说也是没办法,见秦爻下了逐客令,她必须得立马想个办法才是。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秦家已经五六年不做骨雕生意,即使有成品那也是不外售的。”
“那好吧。”虽然满脸失望,但秦爻态度坚决,几人只得回去。
踏出正房,并未见秦爻家那个痴傻儿子,倒是秦大嫂站在槐树下,眼神闪烁。
“秦大嫂,我们走了啊。”何山打声招呼,他有些无可奈何。
宋三见肖寒不太高兴,便低声对她说道:“小姐,你别担心,回头我帮你想法子。”
“宋三,你可别乱来。”肖寒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黑道的手段,宋三跟海天这么久,难免不会乱来,虽然这次是借海天之名做了场戏,但她依然不希望海天牵扯进她巡捕法医的工作中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宋三肯定地说。
肖寒将信将疑,她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办法,但可不能乱来。”
他们走到门楼下,秦家大门不知何时已大开,好像就等着他们出去似的。
“嘿嘿嘿……月……月儿……嘿嘿……”
“啊!”肖寒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惨叫声与秦昊诡谲的声音同时响起,等冉飞和宋三反应过来时,肖寒已经不见了,只剩冉飞目光中那青布长衫下摆的余影。
“肖法医……”
“小姐……”
他俩在何山怔怔出神的目光中同时追了上去,可已经迟了,只听“哐当——”一声,门已被关上。
这是门楼左下脚从墙上凿出的一道石门,冉飞二人紧敲门板,急喊几声肖寒,并没有听到回应,整栋楼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们别急,我这就去找秦大哥。”何山刚刚反应过来,这会儿也惊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朝宋三说道。
“快去,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心我拆了这秦家大院,和你那间枯骨铺子!”宋三很气愤,他都不知道,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怎么能将人从他眼前抢走?肖寒这次要再出事儿,他怎么向海老板交代,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我去我去。”何山连忙转身,边往回走边叫道:“秦大哥,秦大嫂……秦大哥,开门啊!”
好不容易进了院子,槐树下早没了那秦大嫂的身影,而秦爻却依然稳稳地坐在正房上方的那椅子上。
“秦,秦大哥,不好了,秦昊他……他……”何山话说得不利索,大半是被宋三吓的,他知道宋三肯定说到做到,肖寒如果出事,别说他何山自己,就是青蛇,还有青羽社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何老弟怎么又回来了?”秦爻脸上不悦,重重地将茶杯放到身侧的桌上。
“秦大哥,你家秦昊把海小姐给截走了。”
“什么海小姐?”秦爻回道。
“就刚才那个小姐呀!不,不是,秦大哥,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你不会没听到吧?”何山看见秦爻这样不动声色,不禁反问道。
“哦,带我去看看。”
肖寒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走背字,上次被绑架的阴影还在心底,如今又被劫一次,劫匪还是个傻子,她有些气闷。
这房间很黑,黑得肖寒都感觉不到自个儿,只有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格外响亮。
“月儿……嘿嘿……嘿嘿……月……”
肖寒动了动,觉得浑身无力,黑暗中渐渐有光靠近……终于近了,肖寒睁大眼睛这才看清,竟是秦大嫂提着盏灯走了过来。
“啧啧啧,昊儿,瞅瞅你,你给这丫头撞得可不轻。”秦大嫂将灯盏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手绢往肖寒右额处擦了擦。
肖寒感觉到疼痛,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自己还躺在地上?刚才被傻子拎着往石门上撞了一下,晕到现在。
她吞了吞口水,觉得喉间甚是干涩,她盯着秦大嫂:“这是哪儿?”
“嘿嘿嘿嘿……嘿嘿……月儿……”
“我家密室。”秦大嫂冷漠的声音被淹没在秦昊的叫声中,只见她走到房间角落,窸窸窣窣地鼓弄着什么。
而秦昊黑黢黢的身子俯向肖寒,他的手向肖寒的脸颊摸来,嘴里嘿嘿嘿的声音却低了许多。
肖寒挣扎一下,将秦昊的手打开,努力坐起来,叫了声:“滚开!”
秦昊不为所动,他的手反而抓向肖寒的手臂:“嘿嘿……月……儿……”
看傻子靠过来,肖寒一阵胸闷,额上冷汗直冒,她挣扎着站起来将秦昊一推,猛地朝另一边跑开。
“昊儿,儿子,快抓住她,快,快!”
黑暗中传来秦大嫂的叫声和秦昊的脚步声,肖寒边跑边回头看,秦昊的身影如同鬼魅,加上那嘿嘿嘿的叫声,更吓得肖寒加快了脚步。
前面没有光,唯一的光源是那盏被放在地上的灯,肖寒离灯越来越远,而前方越来越暗,忽然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叫——
“啊……”
肖寒摔了一跤,她不注意踩在了一个球形的东西上,随即跌倒在地。仔细一瞅,球形的东西竟是一个骷髅,骷髅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白森森的,它黑洞洞的双眼盯着肖寒,吓得肖寒双腿又是一软,再次跌倒在地,跌倒在散落一地的白骨上。
“嘿……嘿嘿……嘿嘿……嘿……”
“儿子,抓住她!”
秦大嫂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同秦昊一起摁住肖寒,胡乱地往肖寒身上缠着绳索,嘴里说着:“姑娘,你跑不出去的,别跑了啊。”
“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肖寒没想到秦昊虽然痴傻,力气却不小,他摁得肖寒怎么也动不了,嘴里却依然叫道:“月……月儿……嘿嘿……”
“滚开,滚开!”肖寒挣扎着。
“闭嘴。”秦大嫂手忙脚乱,对肖寒的挣扎越发恼火,她一只手捏住绳索,一只手掏出刚那张手帕,一下塞进了肖寒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