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自从今夏受伤以来,日日早朝后便过来看视,时不时晚上也过来,又不方便留他过夜,今夏见他日日如此,毫不懈怠,甚至为他心疼。他真是把自己当成宝一样护着,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陆府这边,人来人往,异常繁忙,管家吴叔叔一会儿让人搬新采买的家具,一会儿又是各色珍奇装饰。陆大人吩咐,新房必须全部崭新布置,家里里里外外全部翻修一番。聘礼之类本应该是长辈们操心的事情,奈何陆炳已经过世,自然只能陆大人自己安排。好生斟酌一下,才交给岑福去采买礼单上之物。又特地交代他去京城最好的衣铺定做新郎新娘的喜服。事无巨细,陆大人都要一一检验一番。岑福追随大人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事情如此上心过。
柳绿了桃红,春风送暖,万物生机勃发。艳阳高照。陆绎穿着胭脂花边锭青色锦袍,腰系着深黑色嵌玉珠腰带,束着发,神清气爽。后面跟着四十岁左右,满面笑容的媒婆,带着十几个小厮。一个个抬着大小箱子,箱子上都系着红缎子,贴着大红字,喜。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今夏家里。
今夏听到外面敲门声,蹦蹦跳跳的过来开门,抬眼便望见陆绎双眼柔情的看着她“大人”今夏笑意盎然,甜声叫道。陆绎微笑着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几个小厮把箱子悉数放在院子里,满满当当一院子。今夏一见这么多宝贝,两眼放光,喜不自胜。袁大娘刚刚给邻居家送了几斤豆腐回来,望见这阵势,也是惊艳不已。刚进屋,陆绎便立马起身,拱手作揖:拜见岳母大人,晚辈陆绎今日正式下聘求取今夏。这是聘礼单。请您过目。”说着双手递了过去。袁大娘心内欢喜,虽不识字,也要端出丈母娘的派头来,仔细一看。今夏眼力好,走上前去,照着礼单,朗声念道:“一百二十八对金猪,一百二十八两银元宝,江南绡纱八十八匹,江北羽纱八十八匹,云锦蜀缎一百零八匹,龙凤赤金镯十八对,各色珠钗一匣还有鲍鱼,海参,干贝,鱿鱼,虾菇等上等食材。名酒糖果十几份,最后是一对鲜活大雁。”袁大娘认真听完,点头道:“很好,很好。这个成了,陆大人,之前今夏为了救你,把我给她的嫁妆都用了。”“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又送了份嫁妆,礼单在这。”陆绎连忙说道,双手递给今夏,对她微笑示意:“夫人可看的满意否?”今夏对他甜甜一笑,星眼璀璨,接过礼单,二目相对,深意自领。
今夏被陆绎带着回了陆府,商量布置事宜。留下媒婆和袁大娘商量婚期。媒婆把陆大人的意思准确无误的转达了。
“大人,你为啥拿那么多聘礼给我呀?”今夏牵着陆绎的手问道。“怎么?你还嫌多呀?”陆绎没好笑的看着她说道。“我是说,别把你家搬穷了,我过去跟你喝西北风呀!”今夏饶有介事的说道。陆绎宠溺的摸着今夏的头说道:“以后你管帐,陆府富流油。”
锦衣之下~新婚篇“陟彼南山,言彩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即见止,亦即觏止,我心则夷”。明日就要成亲了,今夏摸着岑福下午送来的喜服,回忆着跟陆绎的点点滴滴,一起经历的生死离别,爱恨无常,心里一半酸楚一半甜。
昨晚一宿未眠,天一拂晓,今夏便起床洗漱。林姨听到声响,也起身帮她梳妆打扮。“今夏,陆绎现在升任锦衣卫总指挥使,圣眷正浓,多少达官显贵都在巴结,今日婚礼排场会非常盛大。你一定要尊礼守节,循规蹈矩,不可坏了规矩。虽说陆家对我们有仇。但你跟陆绎两人能走到今天,姨都是看在眼里。衷心希望你们能幸福到白首,恩爱两不离。”林姨一边巧手编发,一边对着今夏千叮咛万嘱咐。“姨,你放心吧。我知道的,陆大人心里有我,这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走过来了。”今夏欢快的说道。却见林姨热泪盈眶。“姐姐在天之灵能看到你成婚肯定很高兴。”林姨一边说着,泪水不经意间轮番滚落。今夏转身抱了抱林姨。今夏本身生的清秀可人,经林姨巧手一打扮,更显得人比花娇,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今夏望着镜中的自己,美不自胜,笑靥如花。“这喜服可真漂亮。”林姨轻轻拿起喜服,说道。“是啊,你看这上面绣的鸟儿好像要飞出来一样,栩栩如生呀,我见过再好的绣工也比不上她。”今夏说道。“这羽毛好像是一根根纹上去一样,眼珠用上好的赤红色宝石鑲嵌犹如画龙点睛,真美。”“这些可都是陆大人送过来的?”林姨问道。今夏点头。“他可真是想的周全。”外头袁大娘跟杨岳上官曦等人一起收拾好了嫁妆。吃了饭等着陆绎上门迎亲。
林姨帮今夏戴上金珠玉钗,穿戴整齐,盖上红盖头。牵着今夏走出了房门来到大厅里。陆绎已经穿着大红喜服,头戴锦冠,英俊的脸上因为喜悦变的犹为柔和。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陆绎上前想牵今夏的手。“我想跟我娘说几句。”今夏避开道。袁大娘坐在堂前。今夏莲步轻摇,头上的镶玉金步摇叮叮做响,甚是悦耳。今夏被红盖头遮盖,眼前只有脚下一小方土地。她索性掀起红盖头,缓缓跪在袁大娘面前“娘,感谢您十几年来对今夏视如己出,悉心养育。”便深深的磕了一个头。袁大娘满含热泪道:“今夏不哭,只要你过的幸福,娘就知足了。”今夏听了这话,泪珠滚落。林姨赶紧上前扶起帮忙擦拭:“好孩子,不哭不哭,妆要花了。”林姨也是泪流满面,哽咽道:“这是我姐姐,你娘送我的金钗,今天她不在,我把她送给你,也算一个念想。”林姨说罢拿着那支金钗帮今夏簪上。重新盖好红盖头。“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海誓山盟皆缱绻,相亲相敬乐绵绵”。牵起今夏跟陆绎的手道。媒婆递上文书,林姨代为收了,给了袁大娘。
陆绎牵着今夏的手,出了门,上了花娇,陆绎飞身上马。锣鼓声,鞭炮声喧天,前有十几名锦衣卫开道,后有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朝着陆府方向出发。两旁街道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这是谁家姑娘这么好命,嫁到如此大户人家。”“那个卖豆腐的袁大娘她闺女”一个问道,一个答道。“这么多锦衣卫,莫非那个新郎官是他们头?”“可不是。”“这姑娘可真不简单呢?”哄哄闹闹的,好不热闹。这婚仗从街头排到街尾,足足有十里,挤红了看热闹人的眼。
今夏坐在花轿里偷偷喵着轿外,喜笑颜开。
到了陆府,有小厮过来牵马,陆绎下马,两步走到轿前。四五个丫鬟在旁等候,今夏牵了陆绎伸进轿子的手,缓缓下了轿。大门口三行锦衣卫依次排开,有负责迎亲的,送亲,收礼的,回礼的,都由专门小厮负责。人来人往,这时也都静下来,垂手站立两旁,火红炮仗齐响,顿时震耳欲聋。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妇人都捂起她们娇嫩的双耳。
今夏从未经历如此大局面,厚重的冠饰压着头,只觉得脖子往身体里缩。又看不到前方的路,身上的华美喜服犹如厚重的棉被压着,举手投足甚是不便。才迈开两步,陆绎便见她如此,便一个打横抱了起来。三步两步,转过院口雕花屏风,跨过门槛进了大厅。
陆绎放下今夏,帮她整了整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等下你可以不跪高堂,做个揖就行。”今夏点头。主持婚礼的小厮高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对拜。”今夏自由随侍丫鬟牵着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听凭号令。今夏心内想到:“大户人家果然不一般呢。”
好不容易拜完堂,陆绎送今夏入了洞房。便被请出了房门,进了洞房,房内已有服侍的丫鬟妈妈们站满了一地。
今夏由着两个丫鬟扶着到了床前,有个丫鬟伸手扫了下床,床上铺满了桂圆,红枣,莲子,花生等物,扶着今夏坐了下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们说。我叫蕊香。”今夏伸手要掀了红盖头。那个出声的丫鬟立马制止道:“夫人,红盖头不能掀,不吉利。”“我没什么事情,你们都先出去吧。”今夏只能把她们都叫出去,要不这不能伸手伸脚的,可让她如何受的了。众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留了两个守在门口。今夏松了口气。“累死小爷了,成亲这么麻烦。”一个利索拿开红盖头,大大眼睛直溜溜的转着,只见桌上摆着一对大红龙凤花烛,一对高脚红玉镶嵌的银杯,一些果子糕点。墙上,门上都贴着大“囍”字。床上铺着大红被褥,上面精细绣着幼子图,并蒂莲,祥云之类。走到桌前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外堂宾客满堂,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连首辅徐大人也在上座。陆绎生性凉薄,不善交际,也不爱应酬。陪徐大人,祁将军,陈大人等人推杯换盏,喝了几杯。让族里长辈,管家代为循桌敬酒。好不容易捱到众宾客散席,几个小厮扶着大人进了洞房。
今夏歪在床上,桌上果子也吃了大半,正在无聊犯困,听到外头声响,正要起身,抓紧盖红盖头。陆绎已经推门而入,一股酒味弥漫满屋。他踉踉跄跄走到床前,定睛一看,新娘子正直挺挺坐在床上,“今夏,让你久等了。”说着,他伸手轻轻的掀开了红盖头,今夏秋瞳剪水般的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陆绎眼里充满了惊艳之色。但见今夏面若凝脂,眉山如黛,星眼扑朔,额前桃花绽放,直看到两朵红云升起,娇唇紧闭。陆绎禁不住用手去抚摸她的脸:“我的夫人真美。”今夏从未听他如此夸赞,娇羞一笑:“大人,你喝醉了。”“我没醉,你终于成了我的夫人,我好开心。”陆绎坐到了床上说道。“今天我特意去了蓝青玄的墓前,告诉他,我们成亲的好消息。他一定也很高兴。从今天开始,我们夫妇一体,荣辱与共,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好”今夏开心的倒在陆绎怀里。“大人,今天是不是收了很多随分子钱?”今夏问道。“你现在是我夫人,怎么还叫我大人。”陆绎问道。“那我叫你什么?”今夏疑惑的问道。“你不应该叫我相公吗?”今夏扑哧一笑。“你笑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我还是习惯叫您大人吧,叫相公有点不习惯,成亲这么麻烦,害得我寝食难安,干巴巴坐着饿了一晚上。”“桌上那些果子不是你吃的吗?”“那些哪里够呀,小爷我中午饭,晚饭都没有吃呢。”“那我让下人给你准备点吃的,来人,给夫人上点好酒好菜,跟醒酒汤来。”陆绎立马吩咐下人。不一会儿,下人进来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先不急着吃,把你头上的钗环,冠饰,摘下来,衣服换下来。”说着,扶她坐到梳妆台边,陆绎帮她取下了冠饰,脱掉外袍。今夏顿时觉得松快了许多,准备坐到桌边大快朵颐。“慢点,别噎着。”看着今夏吃的那么欢快,陆绎吩咐道。“大人,您这喜服可真好看。上面有飞鱼,可是记得我们在扬州时说的话?果真飞鱼跟鸟是一对。大人,你也吃呀。”“我吃饱了,你好好吃。”“大人”“嗯?”“不不,相公,您说我嫁过来,府里银子都归我管,可还算数。”“算不算数,要看今晚夫人的表现了?”陆绎一脸腹黑。“好,好,我都听您的”。一想起那大把大把的银子要归袁今夏所有,今夏就开心到飞。边吃边点头。陆绎举起龙凤杯:“夫人,我们把这合卺酒喝了。”两人举起酒杯,深情对望着,喝了交杯酒。今夏打了个饱膈,满足的笑了笑。陆绎命人撤去食物。同时主事妈妈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他俩洗漱更衣。
待丫鬟们都退出房门,陆绎一把抱过今夏,往床上轻轻一放。今夏一碰到枕头,想起那一晚,一个激灵:“等等,我吃太饱了,睡不着。”便坐了起来。“小丫头又要耍什么花招。”陆绎心里想到。“大人,我刚才问您,今天收了多少随份子钱呢?”“明天问问管家。”“大概多少银子?”“应该有几千两吧?”几千两,小爷要发财了。今夏两眼发光。“那,那些银子可以给我吗?”今夏又问道。”“打住,在你眼里,我重要还是银子重要?”陆绎两眼一瞪。“当然您重要了,嘿嘿,不过我喜欢数银子的感觉,有了银子,我娘不用辛辛苦苦卖豆腐,我不用天天为了办案那点收入满街追逃犯。有了银子…唔唔唔”今夏还要喋喋不休说下去,嘴巴却被一张柔软的双唇堵住。
两人一番缠绵。
“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疤。”陆绎问道。“当捕快,身上哪个不带伤。有几次还差点没命了呢?”“那么危险,你娘怎么肯让你做了这么久的捕快?”“我娘待我极好,她自然是不愿意我做捕快,可是我只会做捕快,别的我也做不来,这世道赚钱真的是很不容易。”两人躺在床上有一答没一答的聊着天。“小时候,家里穷,我娘一个人带着我,做豆腐,卖豆腐,她在卖豆腐,我就在旁边玩。邻居家的小孩老是嘲笑我是捡来的野种,老欺负我。我娘都是护着我,把他们一个个赶走。有时候也会遇到买豆腐不付银子的恶人,我都会跟他们打起来,那时我就想,我以后要会武功,要很有钱,让别人不敢欺负我跟我娘。大人,能嫁给你,我再也不怕了,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人帮我顶着了。”她紧了紧抱着陆绎的胳膊。陆绎抿嘴一笑,抚摸着她:“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守护你!”怀中的人儿没有回音,只听到细细绵绵的呼吸声,陆绎满足的微笑了下,搂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