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早上九点多,他被选为数学课代表。莫名其妙。
他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个于他有所束缚的担子,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他从小学至现在有过最大的头衔。于是他成了数学课代表,这样的差事他倒是初次接触并无经验。本来作为课代表,收作业发作业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但对于他来说可实在是一个大的困难。他收作业绝不像别人那样大张旗鼓,而总是轻轻悄悄地进行。他也不会记名单给老师更不会催促逼迫别人。所以他总是在快上课的时候才把那可怜的一点作业本抱到办公室给老师,然后匆匆离开。有时候为了一两个人还又要跑好几个来回。发作业本对他来说就更难了,因为直至第一次考试过后他还没有记下大部分同学的名字~他总觉得没必要。所以发作业的时候他特别无助。认识的发完了剩下不认识的还有很多,找人问吧,他不敢;找人帮忙吧,不知道找谁。所以经常就是都到下一次收作业的时候了他上一次收的本子还没发完。后来数学老师终于也忍不了了,在训斥了他几番之后,叫他按座位登记一个全班同学的名单,以便以后查作业。他于是就在某一天的早自习下了之后,鼓足了勇气问了从第一排一到最后一排六十多个同学的名字,画了一张表在数学书的第二页写了下来。后来,每每他发作业本卡住了,就回到座位查一下表,终于,他可以独立且顺利地发完作业本。也是靠这一张表,他记下了好多同学的名字。因为一个作业本,他尝尽人情冷暖。
期间考了一次试,他考得还算不错,政治历史地理都是班上第一名,在他意料之中。但不幸数学成绩登错了,
少登了五十分,成绩单出来他才发现。本来他十分需要这一次的成绩来证明一下自己,但不巧如这般。不过他不是很在乎,因为这个班实在毫无竞争对手可言,随便什么时候拿第一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后来他慢慢就习惯了这个班(毕竟都过了小半学期),
习惯了之前感觉格格不入的老师——虽然语文老师依旧不着边际,数学老师依旧教条古板,英语老师口语听起来还是那么怪。至那时就都习惯了。他也习惯了依旧浮躁喧嚣的同学们——当然,他绝没有融入其中。他发现还是有一些同学上课听的很认真,下课也不像疯了一样;他发现还是有同学很热心地帮他发作业本,和他一起捡地上的粉笔;他发现还是有几个又可爱又善良的女生,还是有几个很安静很文明的男生。
另外,有几个同学都待他很好,还有几个女生经常找他问数学题。他记下了,好多名字,好听的名字。
4月·人生若只如初见
后知后觉。当他在后来的某一天费尽心思地回忆这一段没有标注日期的时光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也无处查明,只能是模模糊糊估计一个大概范围——四月末至五月初。的确,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毫不重要,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一段平平淡淡的光阴。
立春的冷风;
雨水的甘霖;
惊蛰的春雷阵阵;
春分柳舒,清明雨纷纷;
谷雨前后烟雨空濛。
他换了座位,不是班主任换的。
他一直都对自己的座位十分不满,倒不是因为同桌,同桌倒无所谓,主要是实在太靠后离黑板太远,他可不想仍像在七班那样受屈于倒数几排。但偏偏,从开学至此班主任就没排过座位,只做了个别的调整。他的同桌换了又换,而他仍然在那里。
某天早上(有印象是星期四,且天晴),坐在前面第二排的一个男生忽然和他商量着换座位,原因是前面睡觉总被老师发现。他当然乐意了,于是他就换到了第二排,一下子离黑板好近,他倒有些不适应了。不过这可是好的转变,他想。起先他还害怕班主任会不同意,但一节语文课安然过了,班主任倒没说什么,他遂心安理得地稳坐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在七班的那段时光,的确是混迹于末流,光阴大都蹉跎而过,快乐倒是真的,不过荏苒至此,却终究一场空。而今他已有了新的选择,置身于此他重获孤独。这样倒好,他心无杂念,四大皆空。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大眼睛女孩,之前同他并未有多少交集,只依稀记得她曾因为什么事情同自己一起坐过一节课,当时她还抓着自己的胳膊直感叹怎么那么瘦。此外,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落落。
他没想着世界会突然间变得多么美好,他只期望着世界能安静些,最好是同他互不相干,其他倒无所谓,他只负责做孤独的自己。
而同桌的这个女孩,却是一个古灵精怪的调皮家伙。
刚刚才上来还没坐稳妥,她便伸出手来同他握手,以尽“东道主”之仪。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咯。”她极富热情地说。
他点点头。
“那你以后得听我的话了。”她笑颜如花,绽放。
他报以微笑。
“我就叫你星星,你就叫我落落,可好?”
他觉着不妥,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叫他,他也不曾这样叫过别人。甚至他都没有当面直呼别人名字的习惯,他仍记得在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叫一个女生的名字,那女生竟很诧异地说:“这怕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他也很诧异,自己何时有的这奇怪习惯,从来不当面叫别人的名字,不过至现在早习以为常了。
他最终还是“嗯”了。尽管如此不妥,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拒绝妥协的理由来。
“你怎么只会点头微笑‘嗯’呐……莫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她侧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撇起嘴来,“我可生气了!”
“哪有啊,”他红着脸小声解释道,“在算一道题。”她一直盯着他,他觉得很难为情。
“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倒没有。”他摇了摇头。
“说实话。”
“有一点。”他点一点头。
“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吗?”
“嗯”
“……哼……”她赌气转过身去。
他无奈地笑了,觉着这女孩倒有趣。
放学,他在七班教室门口等阿飞一起回家。(他基本每天都要在七班后门流连一会儿,当然,从不进去,也很少去前门。)
小艾时常同他见面,总爱讲一些他离开后的事情。听到他坐在了第二排,小艾惊异又羡慕——她仍然和阿飞坐在最后一排,并且中间空座位隔开——他原来的座位。她说她同阿飞根本和不来。倒也确实,他想。
下午,他没有回去——实在不想回去。同阿飞打篮球,饭都没顾上吃——不过,不要紧。不吃也罢。
晚自习前,夕阳微熏熏,洒满十二班的教室。空洞的读书声在走廊里回荡。
铃声猝然响起,清晰尖锐的骇人。上晚自习,同桌的那个女孩还没有来。才想起来,那家伙是音乐生来着——全班仅有的三个音乐生之一。不上晚自习,也不上早自习,
倒蛮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