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亦心穿着一件绿边白色短袖,胸前印了一只卡通熊。她的确挺胖——至少比我要胖。单看胳膊便知道,那圆润的胳膊肉嘟嘟地,简直分我两个。不过我却对这样丰硕的胳膊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仿佛那就是一团软绵绵的白云朵,或者棉花朵,你简直恨不得咬它一口,而我也确实很混蛋地这样做了。那天下午天气热得可以,我一下课旋即倒在桌上,亦心正提笔写字,露出不怎么雪白的胳膊,在我眼前直晃悠,我盯了许久,终于是打破墨守成规的观念,将猎物扑在怀中,但若叫我吃掉,我实在下不去口。于是我用脸轻轻靠亦心赤裸的胳膊,隐去了伶牙俐齿而用唇边啃了几下。我不能揣测亦心当时的心境,但我想应该同我一样,心中微漾。那一刻我怀抱一个女孩的胳膊,心里想着另一个女孩。
亦心露出浅浅的一抹笑意,问我,你干什么?
我躲在她的臂弯里笑了笑,没有说话。
亦心轻轻抚摸我的耳朵,像哄小孩一样对我说,乖,姐姐疼你。
我静享亦心的温存,偷偷看她俯身写字的脸颊,笑容像四月时路边的旋覆花。
我用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臂说,好像……
她问,什么?
我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像。
她似乎心领神会了我的意思,便收敛了一分笑容,说了声,哦。
上政治课,政治老师讲开始讲商品的互补和替代属性。政治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姓李,我们便私下称呼她为“小李”。小李长得漂亮,教书却没什么经验,她从来只是原腔原调念课本,毫无活力。一节课下来,大部分同学都睡着了,只有后排几个玩游戏的男生应喝两声,而她自以为十分充实十分满意。
我正听得糊里糊涂昏昏欲睡时,亦心突然转过来问我,什么是替代品?
我没反应过来。
她又问,什么是替代品?
我想了想,大致还是能说上来的,就说,替代品就是指两种功能相同或相进的商品……她叫我闭嘴。
我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问我什么是替代品,我依旧回答:替代品是两种功能相同或相进的商品……
我笑了笑,问她,不对吗?
她没有回答,眼睛直直盯着我。
她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替代品了?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就随口答应,是。
她“哦”了一声。
上晚自习时亦心递给我一张纸,再次叫我解释,什么是替代品。我很是感到莫名其妙,而她却丝毫不让步,非叫我在上课前给她写出个三七二十一来。我实在受不了她那般刁蛮,遂将白纸一斯两半,冲她扬眉吐气一番,哼!看你能把我怎样。哪想,这下她真生气了,随即掩面做哭状跑出了教室。我顿时感觉情况不妙,也忙跟着出了教室。她正抵头在窗户上暗自伤心,我走到她的身旁,定定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只傻乎乎站着,大气也不敢喘。上课铃声响起,她抹了抹眼泪进了教室。我内疚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放学后,亦心匆匆在前面走,我默默在后面跟着。平日里我们都是肩并肩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但此时,宽展的人行道竟然容不下两个人,我黯然神伤。不一会儿,我们走到岔路口,平时我们到这就该分别了,我该止步,而她继续往前走,偶尔回头向我挥手道别。但此时她依旧头也不回地走,我却没有止步。我在与她相距两米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终于在一棵合欢树下停住了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你做什么?
我快步跟上了她,笑着说,送送你。
她呼啦地伸出了那肉嘟嘟的胳膊,用手指着不知道哪个方向,冷冷淡淡地说,走。
她叫我走,我硬不走,她似乎又叫我滚,我委屈及了,仍不滚。她哭了,我分明看到路灯照在她的眼镜上,两行泪水浮泛在灯光里。那一刻,我忽然想抱住她。
到了她家门口,她站住,转身,面无表情,一点看不出来刚哭过的样子。她说,你走吧。我说,原谅我。她说,真是好笑……你当我是什么,工具吗?我呆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绝情的话,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说,对不起。她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堆。我哭了,是的,该换我哭了。我的眼泪簌簌地就下来了,但她无情地转身离开。我有话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哭着大吼:我只剩下你了……不要这样……
我看到她停住了脚步,停泊在我的泪水中央。她没有回头,我绝望地痛哭着离开……
自然,我不能想象,刚开学我就同亦心闹了矛盾。但我想了一夜又似乎觉得没什么,唯一不明白的是这样一点小事亦心何至于生我的气。后来我又想开了,女生嘛,本来就这样奇怪。还有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哭了,这件事情我越想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可当时我的确哭了,并且哭的那样伤心那样真实。那是我第二次因为一个女生哭。太丢人了!太气人了!我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再因为女生哭了。
2
亦心递给我一个黑色笔记本。
她说,这是我珍藏了好多年的一个笔记本。
她说,现在问把它送给你。
她说,最后一页写着我要对你说的话。
我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写着密密麻麻一页字:
我想了很久,觉得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强求你为难你的。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以为你把我当做替代品的时候我有多伤心,难道一年多来我对你的好换来的就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我不想我们一步步走向疏远,不想曾经无话不谈的最亲近的人最后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忘不了她,我也知道你曾经为了她做了多少。我知道在你心目中她比我要重要得多,我甚至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她的存在才更有意义,可是我就是不愿意你把我当做她的替代品,我就是我,是最关心你的姐姐,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我知道,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可是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我不是替代品,我也很重要。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但我觉得这很有必要,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漠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程序,一种心灵的保护。你能为了我哭,我真的好感动,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哈。那个场景就像就电影一样,你喊出了一句电影台词:不要离开我……然后我就停住脚步,再回头,然后我们相互看着对方的傻样,破涕为笑。但是我回头,你走了,我就怪自己:是不是回头的太晚了呢?
她说,这是我昨天夜里写的。
她说,本来回到家就洗洗睡了,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你哭泣的场面,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又起来给你写了一封信。
她说,写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说,写的不好不要介意。
她说,句句肺腑。
她说,对不起。
我说,我没有生气。怪我。怪我太笨。
她笑了,我也笑了。
我们和好如初。
3
我真的把亦心当作替代品了吗?我问我自己。
是的,我口口声声说,放下了放下了,忘记了忘记了,但其实我从来不曾放下,从来没有忘记,哪怕一分一秒。那个深深埋藏在底心的她,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之久。两个月,没有和她联系;两个月,没有她的消息,我以为我会忘了她,我以为我会放下过去,重新来过,其实我所谓的放下我所谓的忘记不过是拼命掩饰和避免提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模仿强者的口气骂一声“滚他妈的”,模仿英雄的姿势点一枝烟,吐出来一口潇洒,自以为超然物外超脱世俗。其实我就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只一味逃避,处处小心翼翼。哪知道我最终藏不住,竟是因为自己。
当我枕着亦心赤裸的胳膊时,我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个女孩:曾几何时,我也像这样枕着她的胳膊,和亦心一样,她也拥有肉嘟嘟的胳膊;和亦心一样,她也待我这般温存……像,太像了,这种感觉。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感叹:像。
亦心到底是有多了解我啊,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本无心而说,可她听来就有意了。亦心觉得我把她想象成那女孩,是把她当作替代品了,所以她感觉很不爽,要向我讨个说法。我当时就应该解释:我没有把你当替代品,她是她,你是你,谁也不能替代。
我真笨。
4
和杜衡、陆离一起吃晚饭。
我们决定去医院背后的一家牛肉面馆,那是我们最常去的饭店之一。主要原因是那里比较偏僻,客人少,环境好。至于味道如何,我一直认为天底下的牛肉面一个味道,差别不外乎辣椒的多少以及是否放葱花,不过这纯属取决于个人偏好。
不出所料,那店里果然冷冷清清没一个人,只有几只苍蝇到处飞着。
我和陆离都要的牛肉面,杜衡要的凉拌面。
我们在离电风扇最近的3号桌坐下,杜衡递给我俩各一根黑兰州。我们一边抽烟一边等饭。
“你和亦心吵架了?”陆离问我,只见他吐了一个烟圈,徐徐上升,最后散开。
我点了点头,说:“没事了。”
“因为啥啊?”
“一些小事情,挺正常。”
“要我说啊,女人家的就是事儿多,嘴碎,心眼小——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
“嗯?”陆离又转而问杜衡。杜衡从坐下就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呆呆坐着,陆离拿胳膊肘捣了一下他。
“我去端面——面好了。”杜衡仓促地离开座位,面色凝重。
“他怎么了?”我轻声问陆离。
“你还不知道吧?”他朝杜衡瞥了瞥,“阿杜的桃子跟别人跑喽。”
“怎么会?”
“真的,我亲眼看见……”
桃子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本来叫殷小桃,杜衡总叫她“桃子”,我们便也跟着叫“桃子”。自从上学期的英语话剧上杜衡和桃子跳了一支双人舞以后,杜衡就迷上了桃子不能自拔。在杜衡锲而不舍地几近乎耍无赖般的追求下,桃子终于答应和他在一起。桃子和我住在一个街区,那段时间杜衡几乎每天和桃子形影不离,频频出入桃子家门口,偶而也顺便会来我家坐一会儿。由于桃子觉得他俩单独在一起比较尴尬加之我家离她家又比较近,所以他们每次约会都要叫上我,甚至有时候还会直接来我家,所以他们的种种恩怨情仇我几乎都看在眼里。桃子性格活泼开朗人又善良,与班上大多数男生都能玩得来,有时候不乏一些看起来挺亲密的肢体动作,这在桃子看来没有什么,可是杜衡觉得那样不行,玩也要有度,搂搂抱抱就太过分了。杜衡就觉得桃子太随便,桃子则觉得杜衡太自私,于是俩人经常闹矛盾。闹矛盾本来是双方的事,但坏就坏在杜衡常常生桃子的气,但桃子从来没有生过杜衡的气,所以这个矛盾在外人看来,都是杜衡单方面的问题。只有我和陆离知道,杜衡是因为太爱桃子了,才会经常吃桃子的醋生桃子的气。杜衡以前和班上的女生都很玩得开,自从和桃子在一起后他就和很多女生都闹僵了,甚至和别的女生不多说一句话。可桃子依然和以前一样八面玲珑,辗转于各类人物中间,甚至在班上对杜衡爱理不理的,这些内心的苦痛杜衡多次向我和陆离倾诉。在我们面前他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叫他给桃子去说,他却唯唯诺诺。所以每次桃子惹他生气,他都只是先独自郁闷一阵子,再说给我俩听,说他是如何如何,她又是那么那么,好一番埋怨和委屈,要么再掉两滴眼泪,第二天仍然嬉皮笑脸,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这次估计也一样。
杜衡端着一个盘子三碗饭缓缓走过来,脸色阴沉,眼角似有泪痕。
“嗳,你怎么了?”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杜衡。
“哎兮——”杜衡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啥……”
“你的桃子又把你怎么了?”陆离附和到。
“别介,爱谁的谁的,我可不敢当。”杜衡语重心长地说。
“到底怎么了?”我又问。
“还不是昨天……”陆离正对我解释,又转而向杜衡,“我能说吧?”
杜衡又“哎兮”了一番,摆了摆手示意陆离继续说。
于是陆离继续说:“昨晚上天你不是先走了嘛,我俩就一起走,打算去学校背后抽会儿烟来着,于是我们就在那个老汉的小卖部里买了两块钱的散烟……”
“哪个老汉?”我问。
“就上一学期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小卖部的那个老汉,我们不是还在那儿买过……这不重要……我和阿杜从小卖部出来后,不巧!你猜我们碰见了谁?”
“桃子?”
“对啦,我俩远远就看见桃子,正要跑上去打招呼,你猜我们又瞧见了谁?”
“谁?”
“理科班的一个男的,和桃子一起,好像是桃子的初中同学,他们有说有笑,走进了一家奶茶店,关键还勾肩搭背地,你说气人不气人?是吧,阿杜?”
杜衡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三碗面齐身一颤。
“就没什么说的?”我怼了怼杜衡。
“还有啥可说的,就这样呗……嗨!”杜衡猛吸一口烟,使劲朝我吐了一气。
自那之后,杜衡再没有理过桃子,他真的和桃子绝交了。桃子仍然和以前一样对杜衡,杜衡对桃子只冷眼相待不理不睬,这让桃子觉得很奇怪,也很委屈。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从此形同陌路。
其实我早知道杜衡和桃子会分开的,可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断定他俩不会走太远。我的经验告诉我,像桃子这样眼界高志向远的女强人是不会被杜衡这种眼低心窄的普通男人束缚住的。曾经有一次我和桃子在聊天时谈论到关未来的一些事,我发现桃子真的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她说她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家庭主妇般的日子,什么安稳什么幸福都是骗人的,未来就应该充满挑战和刺激,像环游世界啦,寻宝探险啦,她说她想做个流浪歌手背着吉他到处流浪,还想做个旅行作家写尽人间万事万物,还想去大西洋上寻宝,总之她不想平凡过一生。我觉得桃子和我有着某种共同之处。
而杜衡呢?他曾经说过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考上公务员进入随便一个政府机构,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幸福一生,他甚至都把以后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规划好写在一张纸上给桃子看,他说这样的人生才靠谱。可以说桃子和杜衡的世界观截然不同,这也就是他们最终会分开的根本原因。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同情杜衡,因为在某种意义说上我和他的遭遇一样,都深深爱一个人,为之苦苦付出,最终却没有任何结果。不过杜衡比我要幸运得多,至少他和桃子有在一起过。
和我们相比,陆离就显得厉害多了,他有一个小他一岁的女朋友,叫萱儿,长得不赖身材也好,在一起一年多了,平时见不上面,一到周末就约会吃饭逛街,有时候还带回家去,甚至偶而还会一起过夜……真是令人羡慕。
下晚自习,已是十点。
我们三人转悠到学校后面,照例抽烟。
我们学校虽然属于私人创办,但在所有普通初级中学里还算是比较大的,沿着学校外围走一圈就要花半个小时,这在全县甚至全市都是罕见的。本来学校是在市中心的黄金地带的,但是考虑到成本问题(校方说是出于环境考虑,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钱),几年前学校便拆迁重建到了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一条窄窄的河道隔开两个不同的世界:河的左岸是繁华的商业都市,河的右岸是孤零零的学校。与学校为邻的还有医院。托学生们和病人们的福,近几年这落魄地带也渐渐发展起来,陆陆续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饭店书店文具店精品店化妆品店甚至酒吧网吧,简直数不胜数。相信过不了几年学校又得再迁。学校背后是一条宽敞的水泥路,沿线是城市边缘的尚未开发区,人迹罕至。
横越过公路,是一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是一座小山丘;小山丘背后,是无数座大山;大山绵延千余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盛夏的天气十分闷热,甚至到夜里暑气仍未消散。我穿着一件纯白色T恤衫,风吹过时,凉飕飕的。
我们三个蹲在路边一棵合欢树下抽着烟,浓郁的过嘴烟徐徐直上,萦绕在合欢树翠密的叶子上,盘旋,散开,消殆。
杜衡仍然在哭,吭吭哧哧,像小孩子一样。
“喂,在学校里有模有样挺像个男人的,怎么一到人背后就怂了呢?”我叱责杜衡,“哭哭啼啼地,至于吗?”
杜衡愈发哭得厉害了,简直都哭出了眼泪来。
“哎——可怜的人儿……”
“快闭嘴吧,怎么把你不说?你好?实在是懒得说你,你哇哇哭的那时候……”陆离义愤填膺地叱责我:“怕把你给说伤心喽,就不打击你了……”
“你闭嘴!又关我什么事啊?”我狠狠地朝陆离打了一拳,陆离闪开了。
我愤懑地将烟火摔灭。
杜衡郁闷地低着头。
陆离站起来,以同情的目光俯视着我和杜宇:“哎——卑微的人儿们……”
杜衡和我相继站了起来。
陆离继续说:“女生嘛,对她们就不能太好,不然她们就登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了。你越对她们好她你就越觉得理所当然,最后反倒是吃力不讨好。要欲擒故纵,亦近亦退,收放自如。你们知道当初我追萱儿的时候靠的是什么吗?”
“脸皮厚。”杜衡似笑非笑地说。
“脸皮厚也很重要……不过最主要还是靠哄。当初我追萱儿的时候啊,光情书一天就写十好几封,什么短信QQ微信更是发了不计其数,厚着脸皮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说了,但人家就是不答应,我一气之下把她的电话微信QQ什么的全删了,再也没有联系她。结果一个星期后我们在路上碰见了,她拉住我问为什么不理她,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没过几天她就主动来找我,哭着说了一大堆,于是我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就这样,她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一年多了我们几乎就没吵过架。”
“果然是靠脸皮厚。”杜衡笑着说。
“我不信你们不吵架,我记得你们好像也吵过架……嗯,是在上学期。”我分析到,“其实两个人关系越好反而越容易闹矛盾。”
“是,也吵过,不过比较少。”陆离说,“主要是我们平时不怎么见面,一个星期也就见那么两三次,亲热还来不及呢,那有时间吵架。”
“你就不害怕萱儿也跟别人了?”
“不可能!我对我们家那娘们很放心,我敢她还不敢呢!”
“别高兴的太早呦,现在没有,以后还不一定呢……”
“你闭嘴吧!要不要我再打击你一下?嘿嘿……名字我都……”
“好了,我错了……”
……
5
深夜十一点,风渐凉。
沿着学校后面那条宽敞的水泥路一直走,过一座小石拱桥,进一个大铁拱门,走一百来步,到一颗大榆树下,是一个岔路口,直走的是大路,去向我家;斜走的是小路,去往亦心家。我沿着小路继续走,不一会儿,见到一个大院,红色的大铁门半开着,隐约闪烁着一两点橘色的光。我绕到院子的背后,黑漆漆的墙壁上藏着一个黑漆漆的洞,那其实是后门。我猫着腰钻入黑暗。见到两盏光明。
亦心的房门仍开着。我进去时,她正在洗脚。
“怎么……还不睡?”
“你吓死我了……”亦心惊到,“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亦心擦干了脚,穿上拖鞋。
她的脚好小……
“来干什么?”
“嗯……下午没吃饭,饿了。”
“所以……是找好吃的来的?”
“嗯,可以这么说……还有吗?”
“方便面,要不要?”
“要,要煮不要泡。”
亦心动手烧开水煮面,我坐在她的床边上。来亦心家也好几次了,但每次的感觉却都不一样,她的房间仿佛在不停地变化着,色调,装饰,甚至大小,气味,每次都不尽相同。这次是昏暗色调,黄昏样的橙色。桌上的摆设明显多了,闹钟,镜子,水杯,台灯,明信片,眼镜盒,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化妆品。墙上贴着一张明星海报,地上摆着两双运动鞋,墙隅立着一个碧蓝色大皮箱,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拥挤,不过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此外,屋里飘着一股浓浓的泡面的味道。
“喂!好了吗?”我急不可耐地问。
“你小点声儿,果子还没睡呢!”
“对哟,我差点忘了!”
果子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叫白果果,她住在亦心的隔壁。我出门瞧了一眼,果然,灯还亮着。
“怕什么呢,我就吃个方便面。”
“我知道,关键吵着人家了不好——你也知道,果子那脾气。”
的确,白果果这女生不好惹,上学期我逃课的事情就是她告诉老马的。
“好吧——可以吃了吗?
“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