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刘帜像模像样地在西湖边上找起了房子。她最终相中了灵隐寺附近的一处民宅,是座占地150平的三层小楼,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乍一看还有年久失修的萧条感。房屋的主人住在杭州城里,为了给儿子在上海买房正打算把这座宅子卖掉。似乎急需筹钱,又也苦于这房子的确不好出手,所以要价不高,刘帜卖得起。
最吸引刘帜的是这宅子所在的位置的确偏,它坐落在半山腰上,从公路上下车也得再步行上山50米,给人一种丛林深处、山高水长的幽静感,登上二楼的露台,竟能将竹林、茶林、西湖一角收入眼底,让刘帜万分惊喜。百米内的房屋也就三两间,也都是有设计感的民宿。最终刘帜花了买下了它,再花几十万改造了它,至此刘帜已经一穷二白,把她所有的钱都花了干净。12月底,踩着一年的尾巴,刘帜的民宿开业了,她给它取名“千鸟”。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刘帜不敢闲下来,她怕闲下来会忍不住去电影院看《人生海海》,去理会已经被人遗忘在一旁的谣传。刘帜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捣腾她的民宿,从设计到施工她都全程参与。千鸟完工,钢架从四周拆除,从此从那条山路上经过的人都会留意那栋隐在森林里的房子,找那个住在房子里但从没见过的人。
千鸟上下三层共10间房,一层是宽敞的客厅,二层和三层是客房,刘帜给自己留了三楼景色最好的房间,一整面的落地窗让她每晚伴着月光如梦,早上醒来睁眼便是西湖。
千鸟的员工加上刘帜就4个人,小吴是杭州当地人,每天早晨从市区坐上半小时公交来千鸟,主要是帮客人办理入住、帮刘帜算算账、联系供货商供民宿需要的各种货。钟哥和钟嫂是苏州人,他们的儿子在浙江大学西湖边上的校区上学,他们便到杭州来务工,平时他们会住在一楼的房间里,等到周末便会住回儿子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钟嫂和钟大哥主要是负责打扫客房的工作,钟大哥原本还负责给其他3个人做饭,可刘帜惊讶的发现钟大哥的厨艺是真的好,尤其是他做的阳春面,汤底清亮、面有嚼劲,刘帜十分喜欢,随即把客厅的一个角落劈了出来,摆上一张巨大的原木长桌,也在前台摆出菜单,承接客人点餐的需求,钟大哥在千鸟转行干起了厨子。刘帜似乎是撒手闲人一个,每天也就下楼溜达一两圈,更多的时间是待在房间里,因为千玺还有电影要拍,她还有故事要写。
时间进入3月,初春的杭州总是出行的好去处,千鸟的运营越来越顺畅,千鸟也少有空房。刘帜看着忙钱忙后的钟嫂有也过意不去,刘帜对她说:“不好意思啊钟嫂,我现在没钱雇人了,等我挣点钱再雇个人来帮你分担一些。”
刘帜望着窗外日渐葱郁的森林,想起这个时候的北京应该是漫天杨絮,穿件毛呢都嫌冷的天气,而杭州是早晚需要加件外套的温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契机回到她待了10年的北京。
3月21日那天刘帜接到了徐佑真的电话,这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第三次和朋友联系。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三个月不联系,徐佑真对她还是一个真诚的朋友的口吻,这让刘帜有些感动。
“我现在在杭州,过得很好。”
“杭州?你挺适合那座城市的。在杭州找了新的工作?”
“没有,我在杭州开了间民宿。”
“哇,这个有点酷。”
“是吧,我也觉得很酷,就在灵隐这边。弄这民宿花的钱还是你当初给的版权费,这民宿有你一份股,你有空来。”
“最近是没空了。我是想来告诉你,《他的船》在22号首映,首映礼在北京,你来吗?”
“还是3月22号?有点心动,让我想想。”
“那就来吧。”
“现在我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那件事情过了没几天朱辰公司就出来澄清了,现在早没人提了,你放心。”
“竟然舍得澄清……好,给我留张电影票吧。对了,千玺和周瑾呢?”
“千玺和周瑾怎么了?”
“他们在一起了?”
“你哪听来的这个八卦?”
“当时不是被拍到在一起了吗?”
“天哪刘帜,你知道是挡刀你还问,千玺知道了会被你气吐血。”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知道,涉及千玺的事我都会介意的。所以,千玺没事?”
“当然,你一副家里断网的样子。”
“他怎么做到的?”
“我放出了当晚剧组聚餐的照片,告诉众人不是他俩,是一大群人,当然那顿聚餐也是在计划里的。”
“谢谢你,佑真姐。”
“不客气,我去你民宿住半年当谢礼吧。”
3月22日上午,刘帜如约出现在北京朝阳的电影院外,她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徐佑真的助理把她接了进去,还不忘跟她开玩笑地说:“刘帜,这是我第1081次接你了。”
在等候的休息厅她见到了正在聊天的徐佑真和郑义东,郑义东上下打量了她很久,眼里难掩喜色,是老友见面的开心。
“看着我做什么,原本以为我地狱归来应该狼狈不堪对吧?”刘帜俏皮的说道,和郑义东和徐佑真一一拥抱。
“听佑真说你开了家民宿?”
“对,那块儿你们会喜欢的。”
“你的民宿叫什么名字?”
“千鸟。”
三人相视一笑,郑义东一只手捂住脸感叹,“女人可怕的执念。”
“非得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吗?”刘帜反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想表达‘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简单的两句笑话让刘帜笑翻了,她离开了北京多久就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
徐佑真看了看手机,对他们两人说道,“咱们进去吧。”
郑义东和徐佑真坐在第1排,刘帜低着头走到放映厅的第9排最边上的位置坐下,刘帜认出了她周围坐的几个人,有编剧,也有演员。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电影是首映,进来以后还被应援阵仗吓了一跳。看着前排的观众不时回头朝她这里看还低头议论,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看谁,刘帜没慌,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直到电影开始前刘帜也没在放映厅看到千玺的身影,可能他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走到郑义东和徐佑真的身边坐下了。
当电影开始,当导演的名字、制片的名字、编剧的名字、出品人的名字一个个出现在大银幕上,刘帜的情绪渐渐跌落到谷底,明明该有她。
就在片头的几分钟时间里,离开北京的那一年经历的事情又一件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些曾经的酸楚一时间汇聚在鼻尖,直到最后千玺的名字出现在银幕上,刘帜才找到些许慰藉。
刘帜慢慢将原著小说作者的身份从自己身上剥离下来,她想要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来感受这个故事,感受千玺带来的震撼。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观众的情绪跟着情节渐渐铺开,他们感受着主人翁的克制、隐忍,又无法不被他外表底下斑斓、自由的精神世界所牵引。坐在台下的千玺的粉丝们几乎无法将千玺和主人翁等同起来或者区分开来,似乎他就是千玺,是他们从没认识到的千玺。
当故事的冲突推到最高点,千玺爆发式的表演隔断了所有人紧绷的那根弦,让所有人不自觉地打开了心扉,和他一起飘荡在无穷无尽的深渊,最终抵达一个支点,那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曾领会到的精神层面。那个支点看似虚无缥缈,实则坚不可摧,所有人都相信只有千玺能够带领众人抵达,因为刘帜笔下主人翁的精神本质就是千玺。
这是个被埋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