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乌蒙蒙的,仿佛被一层灰所掩盖,让人喘不上气。一阵狂风吹过,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路上的行人纷纷躲进身旁的店铺,避免自己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
郊外的一个破庙,早已被世人遗忘,孤立的坐落在那。一个妇人神色慌张的跑进破庙,怀里不知揣了什么,被她用衣服死死裹住,视如珍宝。
“濡儿,赶紧吃。”
妇人绕道庙的后头,在一个稻草堆中找到了她口中所说的女孩。女孩从稻草堆中钻出来,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脸上的灰尘掩盖了原本白净的脸颊,身体也因这几日的奔波变得羸弱,可那双漆黑灵动的双眼让人印象鲜明。
“娘,他们追来了吗?”
妇人放下手中用布包裹的东西,一层一层解开,露出两个白花花大馒头。
“现别问这个,赶紧趁热吃。”
云濡儿看着娘亲眼中的爱意,和眼底微微闪过的忧虑,只好忍住眼中的泪水,拿起馒头,一口一口地塞在嘴里。干涩的馒头,难以下咽,濡儿却津津有味的嚼了嚼,咽下去。
妇人将手用力的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而她用破带编织起的衣物上尽是污渍。她伸出手,抚摸在濡儿的脸上,想认真的把她的脸看清,印在的心里。
“慢慢吃,别噎着。”
濡儿低着头,不敢直视娘亲的眼睛。她害怕,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成了永别。雨落在屋顶上,沿着屋檐滑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妇人把剩下的馒头放到濡儿手上,她抬头,透过庙顶上的那个破洞望向天空,天还是像刚才那样,阴沉沉的,根本不让隐在其中的太阳,露出一丝光亮。
突然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妇人惊恐地站起身,小跑到庙门口,小心翼翼的掀开一丝缝隙,朝外看去。
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穿着军装的大汉,围在破庙周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妇人连忙跑到濡儿身边,蹲着望着她。眼里的不舍溢于脸表,她是一个母亲,怎会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离,可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能让濡儿受到半点伤害。
“娘亲——!”
濡儿抓着娘亲的衣袖,死死不愿放手。娘亲是她在世的唯一亲人,她不能失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些。
“濡儿乖,记住娘亲对你说过的话。”
妇人用力的将拽着她衣袖的手拉开,因为她不能让濡儿随着她一起走向死亡。濡儿咬着嘴唇,全然不顾嘴角渗出的血丝,滴落在衣襟,渲染成一朵又一朵绽放的血花。妇人不忍心看到濡儿这样对自己,呵斥道。
“记住你是云王朝最后的王女,你有你的使命,你如今这般,不是为我,而是丢了云王朝的尊严。”
妇人拉着濡儿的手,不管她怎样挣扎,硬是让她藏匿在庙中水缸后的破洞里。濡儿流着泪,手里那块未吃完的馒头已经被她捏得不成模样。
“快,来人进庙搜,我就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军队的守领,挥舞着大刀,指向破庙。雨往他的脸上洒落,一条从额头一直延绵到耳朵的大疤,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脸上,显得异常狰狞。
妇人将稻草往洞口堆积,一同将脖子上所带的一颗石头塞到濡儿手里。
处理完遗留的痕迹后,妇人站起身,走向庙门口。
“娘亲爱你。”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濡儿却听到了,她永远都忘不了娘亲那时含笑含泪的眼睛。庙门发出敲击的声响,抵在庙门口的那个柱子终是挡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击打,断裂、掉落。门开了,士兵冲了进来,将妇人围在圈内。
首领缓步走了进来,士兵让出一个过道,直接将那个妇人扔在他的面前。
“不过是个亡国奴,竟敢这样跟本将军说话,跪下。”
妇人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人,那眼神就像是一头濒死的野狼望向自己对面的敌人,充满了危险。
那个自称将军的人好像不喜欢这样的目光,皱起眉头,招来自己的手下。
士兵明白将军的意思,从破庙里随意捡来两根粗木棍,按住妇人的两肩,朝她的双腿挥去。妇人被打趴在地,两膝之间是一片模糊,白骨依稀可见,可她却强忍着剧痛,不发出一丝呻吟。
将军蹲在妇人面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凶恶地看着她。
“不知好歹的女人,要是你把密印交出来,本将军或许可以饶你一条贱命。”
妇人猛的朝他脸上吐了一口血水,像疯了一样,大笑不停。将军站起身,满满的厌恶溢于言表。
士兵得了令,纷纷抽出腰间的刀,想凌迟这个妇人。刹时,妇人猛的站起身,抓住其中一位士兵的刀,向脖子抹去。
在妇人倒下那一瞬间,士兵们有些为难的看着将军。将军嫌弃的用余光瞄一眼,把刚刚擦脸的布巾在妇人脸上。
“晦气,将这放火烧尽,省得让我看到它心烦。”
士兵随着将军走出破庙,找来油桶,往破庙周围撒了一圈,扔了火把离开。濡儿见他们走后,胡乱的拨开洞口的杂草,跑到娘亲的身边蹲下。
她看到娘亲的倒下那一刻朝她看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她摇晃着渐渐冰凉的尸体,不愿相信娘亲离开她的事实。
这时,从她的衣口处掉下那块不成行的馒头,濡儿看到了它,连忙从血泊中捡起那块染血的面块,一口一口的咀嚼,等到完全被咬烂之后再咽下去。
火油被雨融合,越烧越烈,破庙上的一些木头被大火烧焦,断裂掉落在濡儿的周围。火星点点,在这场阴雨中显得格外耀眼。
“濡儿。”
濡儿望着手中那块毫不起眼玉石,被这一声打破了对往事的回忆,回到现实。流觞跃身坐在濡身旁,看着濡儿手上的玉石,不免生气。
“你又在看这东西,每次看,都像被人勾掉魂似的,连身边有人出现都不曾发觉。”
濡儿望着屋檐下被金针刺中的黑衣人,敛了心神,站起身,一个飞旋,平稳的落在地上,而她手中的玉石也不知何时被她重新带回脖子上。
“主上派你来,所谓何事。”
濡儿冷冷的站在黑衣人的尸首旁,问着流觞的来意。
“主上派我来协助你刺杀何史。”
濡儿轻功跳上屋檐,几个回眸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需跟来。”
流觞最后听到的便是这句话,他望着濡儿消失地方,叹一口气。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丝毫不变,原以为老伙伴几年不见,她还会念着一些感情,哪曾想,感情没有,还比以前更冷些。
说来也奇怪,自从主上从那堆废墟中救下她的时候,好像就没见她怎么笑过,要不是有一次看到她躲在假山后面落着泪,他还以为濡儿是个面瘫。
可这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每每看到她坐在高处,对这块石头看得出神,他就莫名的恼火。
有一次开玩笑,他从濡儿手里抢了那块石头,故意装作要扔到井里的样子,濡儿竟对他起了杀意,后面他再也不敢对这块石头起什么心思。
也不知道濡儿现在到哪里,他不放心濡儿一人去刺杀何史,即使濡儿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如今跟他不相上下,但何史府周围那些暗卫也不是吹的。
算了,还是去何史府去寻她吧。
何府。
濡儿立在一棵树的树梢上,望着何府外分布的暗卫。东西两方各八人,南北四人交替,府邸十八人分布各地,三十二人轮回值班。若她猜的不错,偏北的书房内,应是那位何大人的住处。
濡儿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下几片树叶,朝南边的空地飞射出去。暗处的几个暗卫从高处无声的落下。
一路轻跃,东西南北方的暗卫都已经被她解决的差不多。正当她摸到书房附近时,脚上的细线让她暗叫不好。
“谁。”
丝线上的铃铛一阵轻响,惊动了房中的何史。他赶忙回到屋内的暗阁,并发出信号,不多时,书房周围已是集满上百名暗卫。
濡儿握紧手中的白玉银骨扇,静静打量着自己周围的暗卫,不免轻笑。
“就你们,一起上吧。”
暗卫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小姑娘所说的话,要知道,他们在外的名声,除了金榜杀手的前三位,谁都不可能主动招惹他们血杀使徒。
等到他们看到面前的小人儿手上所握的折扇,不免惊愕,整个人都开始紧绷起来。白玉银骨扇是银骨大人所持有的兵器,可杀手榜的第三位银骨大人,怎么会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一个暗卫走上前,不相信地问道。
“你是银骨大人?”
濡儿将手中最后一枚树叶飞了出去,其中一名暗卫应声倒地,眉心一条血红的竖横,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你大可试试。”
她站在血杀使徒中间,丝毫不减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暗卫见这个出口狂妄的姑娘,一拥而上。
长时间战斗,让濡儿有些体力不支,一个不稳,剑从她的眼前闪过。
“咚。”
一块石头掉落在地上,濡儿发现自己戴在身上的链子断裂,眼眸收紧。
她杀到石头掉落的地方,暗卫见她极度想捡起那块石头,便用剑挑起,让濡儿失了意。剑光刀影间,有几把剑的剑锋指向濡儿的背后。
“小心。”
流觞刚刚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他快速加入到这场杀戮,慢慢向濡儿靠近。
“你怎么来了。”
濡儿将石头放入怀里,和流觞站在一起。
“主上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助你,况且我是你师傅。”
一阵风吹过,一股异香从濡儿身上散发出来,周围一圈的血杀使徒全部瘫倒在地。
“我说了你不需要跟过来。”
流觞看着自己安然无恙的站在这,有些意外。她什么时候给他解药了?不不不,应该是说,她什么时候学会用毒了?
“你是谁?”
倒在地上的血杀使徒首领,艰难的开口询问此人的来历。
“聒噪!”
首领看见用剑之人的剑后,震惊的跪在地上,没了气息,恐怕他到死都不会知道,为什么金榜杀手第二,三名大将聚集至此,自己又因何死于此地。
“濡儿,等等我。”
濡儿避开地上的残尸走进书房,流觞麻利的解决剩下的血杀使徒,踢开尸体,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