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晌午,上官霄躺在马车上身上裹着黄缎子做的薄被子,身边躺着妹妹。
刚一翻身便惊动了妹妹,“哥,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妹妹上官玉儿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上官霄一脸茫然,只记得早上好像倒在别人身上,到了晌午,不知怎么却马车上了。
“哥,你杀人了。我们正在往州府去呢哦。”上官玉儿一脸的天真无邪,蠢傻呆萌,搞得上官霄云里雾里。
“我杀人了?我也没干什么啊?她就死了?”上官霄有些不敢相信,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山间野兽度过的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貌似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是啊是啊,来了一群叔叔都说哥哥好厉害呢,还说了玄脉什么的。”
“还好还好,没被州府的人抓住。嗯?!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哪?州府?!”上官霄瞪大了眼睛,吓了上官玉儿一跳。
“是啊是啊,州府的人说,有那个什么玄脉以后就是上尊,可厉害了呢。”上官玉儿一脸崇拜的看着上官霄。
“什么意思?是要带我去吃断头饭吗?”上官霄有些慌乱,思维似乎不太连续。
“什么是断头饭啊,是要吃卤猪头吗?”上官钰儿的表情好像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她从来也不会骗人,这倒是让上官霄稍稍定了定心神。“州府的人都可客气了呢,以前他们来收税都可凶了,可是这次他们都对我笑啊,还给我买了冰糖葫芦。”
“客气?”上官霄似乎陷入了沉思,要说张家在当地虽算不上一方大富,但起码也是有些门路的,更何况这次,伤人的是他。
按理说就是人家没死,恐怕也是要他偿命,这客气二字无从说起。
上官霄毕竟只是个孩子,平日里听惯了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但真是遇到了,却像是有些出入。
“管他呢,死不了就是万事大吉。”上官霄也不愿再去多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了怕也是白想,刚想倒头接着睡,这马车却停了。
这门帘掀起,一个黑大汉裹着皮袄探进头来,一脸谄媚相,“小先生,咱们到了,您移步?”
“嗯嗯……这是哪里啊?”上官霄想装的从容些,可是这嘴就是不争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这是咱北延州的州府,镇府大人的住处,他老人家可等着您呢。”听到上官霄回话,这大汉的兴致更高了,声音也不敢太高。
上官霄此时更是不着头脑,微微点头,只能随着大汉下了马车。
这州府确实是比乡下富户的宅子强的太多,不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也是算的上富丽堂皇了。
门前两面诉冤鼓,一面铜质镶边,牛皮鼓面,大红的漆皮,鼓槌悬挂在一边,怕是也没用过几次。另一面却是银质镶边,乌黑的漆皮,鼓面用的竟是鳄鱼皮,一根矼木鼓槌插在架子上,若是没有破虚境以上的修为怕是挥不起来,这鼓更是光鲜如新,每天都有下人来保养,敲倒是从未有人敲过。
上官霄站在州府门口,便被这两面鼓吸引住了,早就听说州府门口有诉冤鼓,若是有了冤屈,写好诉状,备了干粮行李,在这鼓前拜求三日,等到了时辰,请鼓槌,清击三声,声音传到门庭,便开法堂,审问冤屈。但若是这三声敲重了,便是不敬州府,先要领四十谢罪棒。
这些事情都是平日里大人们说起,不是危及身家性命,没人敢去碰那面鼓,上官霄也只是道听途说,此时一见却是两面鼓,不由心生困惑。
仗着这大汉对他这般客气,上官霄主动搭话,“小叔。”
大汉一听便是一愣,“不不不,您以后那是要成为上尊的人,小人一个凡夫俗子怎么担得起。”
“既是长辈,就不该乱了礼法,上尊不上尊是日后的事,你比我父亲要小,这声小叔叫的在理。”上官霄的样子俨然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
“这是折煞小人啊,千万不敢。”大汉直接跪倒在地。
“起来起来,你这般年纪,跪我才是折煞我,我只是好奇这为什么是两面鼓。”上官霄看着他吓得这副模样,便放了心,性命确保无虞,应该是有天大的好运了。
“这两面鼓,并不相同,红色的这面叫地冤鼓,黑色的这面叫天冤鼓,这地冤鼓告的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天冤告的是……告的是……”这大汉欲言又止,眼神飘忽,时不时偷眼观瞧上官霄,神色更为惶恐。
“告的是谁啊?怎么这般推脱?”稍涨了些胆子的上官霄,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说出来实在是不敬,小人……小人不敢……”大汉此时倒是一脸委屈,像是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
“不说就罢了,这点小事都推三阻四,真是好生威风。”上官霄想吓吓他,这一吓大汉便又跪倒在地上。
上官钰儿在一旁看着,越看越看不懂,“霄哥哥,霄哥哥,这是怎么了,州府的老爷怎么跪下了。”
上官霄摸了摸钰儿的小脑袋,“没什么,就是我想问点事而已。”
“霄哥哥真厉害,连州府的人都这么怕你。”钰儿笑的这般纯净无暇,倒是弄得上官霄有些惭愧,先不提现在的威风,刚刚在马车上,可还是被吓得全身一震呢,自己这副德行倒是像人家常说的小人得志。
大汉此时吓得浑身哆嗦,咽了一口口水,连上下移动的喉结都有些颤抖,努力挤出几句话来,“那天冤鼓是……是状告上尊时才会击响的,最低也要,要有破虚境之上的修为才能敲响。”大汉挤出这句话,倒像是竭尽全力了。
“嗯?那寻常百姓呢?他们肯定是没有修为啊。”这毕竟是个孩子,总是充满好奇。
“不要说是寻常百姓了,就是州府的大人也没资格告上尊大人啊,上尊大人说的话便是法,做的事便是命,杀的人就是该死。”见上官霄并无怒意,大汉稍稍稳了稳心神。
上官霄听了这话,一时间有点不太敢相信,想张口再问,却还是止住了。心中暗叹“唉,这世道啊!人命不如猪狗,在那些上尊眼里,怕是连草芥都不如吧。”
“起来吧。”上官霄一脸的悲天悯人,此时看着大汉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大汉小心起身,双腿还有些颤抖,俯首低声,“小人这就给您和令妹准备住处,请您稍待片刻。”说罢,便匆忙跑进门房。
刚进门房,便瘫坐在炕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呦,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跟过了鬼门关似的。”门房和大汉是过命的交情,年轻时若不是这大汉,他早就做了马匪的下酒菜了。
“今天那位杀生殿的上尊来游玩,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孩子杀了人,便说这孩子根骨奇佳,还说要带回杀生殿做他的师弟。现在这孩子就在门外,我这已经被吓了个半死。”这大汉虽是气喘吁吁,但这话说的可是飞快。
门房也没全听清,但是也听懂了七七八八,轻松的脸色逐渐凝固,甚至变得有些惊悚。
“杀杀杀……杀生殿的那位还……”门房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汉打断了。
“老六,你这回一定要帮我啊,你赶紧出去把那位送到东宅,让他们找一间最好的上房,好生照料,出了闪失,哥哥我这条命事小,那上尊若是动怒,怕咱这州府要血流成河啊。”
门房听完,深吸一口冷气,没有再多说,强行摆出一副亲切的笑脸走了出去,大汉这才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又擦了擦汗。
这几句话也就半盏茶工夫,上官霄才刚打了个哈欠,就看到这门房笑脸相迎。
“两位久等,小的现在带您去您的住处。”不多说一句,只是满脸堆笑,十分自然,应付确实要比那大汉自如的多。
“我到这来还未问过,到底是为何把我带到此处,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我一个小孩到这里来。”上官霄静静地看着老六。
老六脸上的笑意更浓,拱手作揖,“小的在这儿先恭喜小公子了,杀生殿的上尊大人看您根骨奇佳,实在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上尊大人希望啊,您可以和他同回杀生殿,拜师修行,以后您必定也是位名扬天下的上尊大人啊。”
这一番话倒是让上官霄精神一振,虽说知道是有好事,但还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被真的被上尊相中。
在张柏行这张乌鸦嘴永远闭上之前,给上官霄带来了最后的好运,或者是……
“公子以后便是上尊了,不是凡人了,自然要享受最好的,我家老爷已经准备好了客房,就在那位上尊的隔壁。”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稍微一夸,就飘飘然了,老六现在只想赶紧把他带到东宅,其他的就不归他管了。
“等老子以后做了上尊,一定先买好多好多酱肘子。”上官霄一脸陶醉的样子。
上官钰儿拉着上官霄的手,“还有我的糖葫芦呢。”上官钰儿撒娇的样子十分可爱。
上官霄摸了摸上官钰儿的头,“钰儿乖啊,以后哥哥给你买好多糖葫芦师傅,天天给你做。”
上官钰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嗯。”
上官霄回头看了看,模仿着那些张柏行他爹的样子,说:“走吧,带本老爷走。”
老六正等着上官霄回话,平时侍候这些老爷,见到上官霄是这般做派,心里便有了底。
“是是是,上尊大人请随我来。”老六点头哈腰,先拍起了这孩子的马屁。
上官霄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佯装沉默,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到了住处,上官霄也不认生,推门便如,里面的装饰也是奢华至极,到处都是之前没见过的新鲜物件儿,一张大理石桌四周包着金,边上四张金丝楠木圆凳,桌上摆的是一只紫砂茶壶,白,绿两只茶杯,白的是象牙雕龙,绿的是翡翠纹凤。象牙杯居左为尊,翡翠杯居右为从。
上官霄哪里懂得这些,一屁股坐在左边,右手端起象牙杯磕了几声,招呼老六。“有没有什么可人儿的酒肉饭菜啊,本老爷这个车马劳顿,需要补充补充能量啊。”
“哎呦……哎呦,上尊大人,这个可磕不得,这是咱镇州大老爷的宝贝,要不是这次来的上尊地位尊崇,可不敢惊动这般宝物啊,还有啊,等那位来了,您可要稍微屈尊,坐在这边啊。”老六也是带着试探的口气,躬身指了指右边。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好酒好菜招呼吧。”上官霄有些不耐烦了,吓得老六赶紧退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这一桌子菜就摆起了,上官霄这吃相确实有些吓人,风卷残云之间,吃了个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倒头便睡,天塌下来也挡不住上官霄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