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穿戴完毕,乘车出府,马车够快,到皇宫门前不过一炷香工夫。
他们到了许久,皇后娘娘才晃晃悠悠从后殿出来。母亲见着儿子,自然欣喜,说了许多话,蒲团端着果盘子,吃的视死如归,一脸正气。
皇后用帕子轻点了几下鼻尖儿,以目示意,“这便是你要娶的女子?”
没等太子回答,蒲团立马站了起来,“正是正是。”好歹这皇后娘娘总算提她了一句,自然该积极点儿。
“你这是……”皇后瞥了一眼蒲团手上的果盘,满脸错愕。
蒲团连忙打个冷哈哈,“我瞧着,娘娘宫中的物件儿都是极好的,这果盘儿不错,看得我心中欢喜。”
皇后尴尬的笑笑,果然没受过什么礼教,“若是喜欢,且送与你,就当是……见面礼。”
呸,这是看不起谁呢,哪里有人见面礼送果盘,蒲团眯着眼睛,“娘娘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岂不草率,我若看着陛下心底欢喜,娘娘总不能将陛下也送予草民?”
“放肆,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无理,陛下也是能如此玩笑的?”皇后旁边的婢女怒目圆睁,满眼高傲。
皇后微微一笑,满目慈祥,“好了,宫外不比宫内,尤其是她生活的地方,自然没多少规矩,语出惊人,也能够理解,不必计较。”
既然皇后都说了不必计较,那婢女自然撇了撇嘴,恨恨的退下了。
啧啧,真是只老狐狸,听了这样的话也不恼不怒,果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蒲团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端端正正坐了回去。
一宫女正步来到殿前,“娘娘,许姑娘和柳将军前来拜见。”
皇后大喜,“快让他们进来。”
蒲团皱了皱眉,“许期期来这儿干嘛?”
太子抿了口茶,“她是我表妹,母妃是她嫡亲的姑姑,大婚在即,来拜见自然也是应该的。”
“哦,”蒲团继续埋头吃她的果盘,也不说话。这情形多么明朗,叫许期期来,不就是为了作对比,煞她的面子吗,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怎么能看得上让一个风尘女子作儿媳妇。
许期期迎上来,柳映跟在后面,见蒲团也在,礼都是撇着嘴行的。
皇后开心,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蒲团看了无聊,找了个借口出了皇后行宫。
经过御花园时,遇上一个大爷,那大爷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蒲团几拳过去,那大爷连声告饶。
蒲团将他的脖子擒在手里,“说,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那大爷抻着脖子,哑着嗓子挣扎,“放肆,我乃当今天子……”
“呸,”蒲团索性坐在他身上,“就你还天子,跟个偷大粪的似的,你要是天子,我还是玉皇大帝呢。”
正说着,园里突然出现了一队公公,慌慌张张的到处乱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蒲团探了探头,“几位找什么呢?”
“陛下?陛下?”那带头的公公唤了几声,也不理她。
蒲团翻个白眼儿,“听见没,他们在找……”蒲团的脑瓜子嗡的一声儿,“陛下……”
那公公探头探脑的向她猫过来,试试探探的唤了声儿,“陛……陛下?”
彼时被蒲团坐在屁股底下的人瓮声瓮气得回应了一句,“这儿呢。”
咣当,蒲团连滚带爬,一骨碌滚到地上,“草民叩见陛下。”
公公搀扶皇上起来,替他披上袍子。
“叫什么名字?”
皇上的话托着细长的尾音,听着像个公公。
蒲团咽一口唾沫,“草民团梨,太子殿下带我来的。刚才草民出来散步,遇见陛下,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陛下恕罪。”
皇上冷笑几声儿,“恕罪倒罢了,既然来了,就跟朕四处转转,活了这么多年,敢坐在朕头上的,你是第一个。”
“草民惶恐,”蒲团耸了耸鼻子。
公公扶她起来,“姑娘别惶恐了,走吧。”
蒲团道了声谢,连忙追了过去。
一路无话,经过御花园时,蒲团终于找到一句自己能说的话,“啊,多美的花儿。”蒲团站在园外赞叹。
皇上侧目笑了笑,“觉得漂亮,就进去看看。其他人不必去了。”
蒲团尴尬的笑了笑,猫腰跟了进去。皇上找了方儿石头坐下,“说说吧,进宫来为了什么?”
“自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婚事,”蒲团叹一口气儿,兀自找个小一点的石头坐下,瞄皇帝一眼,“其实,我不愿嫁他。”
“哦?”皇帝惊叹一声,“你没眼光,当朝太子九五之尊,不想嫁他,哈哈哈,倒有些气魄。不过……跟朕诉苦,也没什么用。”
蒲团的眼睛亮了亮,“陛下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既然能等到草民,就一定有助草民脱困的方法。”
“哦?”皇帝将身子转过来,“何以见得我是在等你?”
蒲团嘿嘿笑了两声儿,“太子殿下这么孝顺的人,怎么能轻易让陛下出来吹风?”
太子向来谨慎,虽然皇位早已万无一失,但也绝不会为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年皇帝一直被软禁在宫里,必要时才会让他现身。怎么今天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可不相信什么巧合。
皇帝合眼,乘着微风点了点头,“不愧是太子哥哥的女儿,果然聪慧。”
蒲团站起来,“陛下知道我的身份,又不杀我,想必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办。”
皇帝冷笑一声,“你看朕这个皇位如何?”
蒲团撇了撇嘴,“草民可无心皇位。”
“真的?”皇帝望着她,眼神深邃,目光里的东西蒲团怎么也看不懂。
蒲团咽一口唾沫,“也不完全真,草民少时,师父曾说过,当皇帝天下的糖葫芦和饭都可以随便吃,草民于是对您这个位置也有过些希望。”
“后来呢,怎么没了?”皇帝将一颗石子儿掷进湖里,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蒲团撇撇嘴,“后来,我师父没了,这个念头也便没了。”
“哈哈哈,”皇帝的笑声惊远了一池子鱼。“回去告诉你哥哥,复国,他还嫩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找个好地方,安安稳稳的过这辈子。”
蒲团眨眨眼睛,“陛下的条件如此简单?”
皇帝并不说话。
蒲团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当你要助我脱困是认真的,记得告诉我我哥哥被关在哪里。对了,最后问陛下一句,”蒲团凑过去,“陛下是螳螂啊还是黄雀?”
皇帝负手,立于湖畔,最后说了一句,“回去吧,别让皇儿等着急。”
蒲团俯身行过一礼,“草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