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刚才只顾着质问听年蒲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现在听太子说,匕首上有毒,她这才猛然意识到伤口里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赤色。可又因为这一刀是身边亲近的人所刺,中毒不中毒似乎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现在蒲团关心的,是听年会怎么选。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自己又中了毒,杀她易如反掌,可蒲团分明在听年的眼睛里看出了犹豫。这种犹豫和买西瓜还是买冬瓜这样的犹豫不同,似乎包含着某种不可割舍的东西,蒲团知道,听年从来都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蒲团蓦的喷了一地的血,淡淡吐出一口浊气,眼睛有些花了起来。她不说话,只是静静等他回答。她闭上眼,安静的石洞里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朦胧的目光里,她看见,他缓缓举起了刀。果然,他还是要杀她。蒲团闭上眼睛,空气里突然散出一股子冷气儿,十三像只鬼一样出现在蒲团身前,淡漠的口气让人怀念,“真是个笨蛋,这么点儿毒都解不了。”
蒲团撇了撇嘴,果然十三嘴里根本没有什么好话。蒲团抬头看他,袍子褶皱,头发上夹着几颗枯草叶子,胸口起伏的频率快了些,想必和谁交了手。“喂,打架了?”蒲团歪着头问他。
柳映没有回答,看向太子的眼睛里腾的燃起一团火。铁骑幕后的人,果然是太子,看来,皇帝真的如他父亲所言,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似乎感受到了柳映炙热的目光,太子抬起狭长的凤眸看他,抿着嘴笑了笑,“这位公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难道公子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柳映呸了一口,“你是真对自己那张脸没有一点真正的认识啊,你爹难道没告诉你,你长得像根蔫黄瓜吗?”
噗,蔫黄瓜,蒲团憋着笑意,胸口生疼。
太子的的眉毛动了动,挑着眉问他,“我爹,呵,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柳映晃了晃脑袋,斜眼看他,“生出小蔫黄瓜的不就是老蔫黄瓜吗?”
“大胆”太子瞪着眼,“你的这张嘴倒是厉害,就不知道过一会儿还会不会继续嘴硬,既然你想英雄救美,那本宫就成全你,”他说着拍了拍手,石洞外的铁骑一拥而上。
听年看了看蒲团,终究是跟着太子一起走了。
蒲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细小的难过从胸膛里涌了出来。
柳映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一般,弓着腰笑嘻嘻的凑到她眼前,“都走了还看呢。”
蒲团白他一眼,冷冷扭过了头。却也只因为轻轻扭了个头,带动了身子,伤口灼心的痛。蒲团痛的重重咬了咬牙。
柳映便又像个无聊的孩子,从右边弓着腰凑到了左边,“啧,你不会真相信他说的什么要娶你的鬼话吧,他骗你的,他唯利是图,贪财好色,背叛这等小人行径都干的出,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看我多真诚,你就应该喜欢我这样儿的,光明磊落,多好啊我。”
“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蒲团冷冷吐出这么一句,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咚一声栽到了地上。
柳映闭起了嘴巴,从身上撕下一片袍子,精精细细的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彼时蒲团的肚皮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绿色蝴蝶结,甚是惹眼。
太子仍旧拍着手从洞里进来,“柳公子的包扎手法还真不错。”
柳映将外袍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淡淡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太子笑了笑,“这世间可没有什么事能够瞒过我的眼睛。”
“你想怎样?”柳映抬头望他,目色深沉。
“哈哈哈,我想干嘛?”太子笑的前仰后合,转而目光阴毒道:“我要她无依无靠,对你心如死灰,我要让她绝望,然后我给她希望,她便会知道,本宫是如何爱她。”
“你也配说爱她?”柳映站起来冷哼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太子笑的狡诈,“可是……害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你啊,柳将军。她现在回来,是要复仇的。”
“是你毁了她,要不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柳映还没说完,太子便笑的更大声了。
他阴阳怪气得说道,“唔,忘了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孩子啊,我那晚去她房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柳映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在了那一刻,他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往事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自己竟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么长时间,甚至将她一度推到绝望的边缘。
太子凑过来,“哦,还有啊,她落水那天,我就在那船上,那孩子是个男孩儿呢,从肚子里挑出来的时候长的好丑啊,可是我越看他越像你。即便他已经死了,我还是看不惯他那张脸,这可怎么办呢,所以啊……”他故意凑近柳映的身旁,“还记得你亲手为期期熬的那些汤吗?那上好的肉,可是我每日都差人送到府上来的,将军不会忘了吧。”
柳映背僵了僵,身子颤抖起来,“你个畜生”抽刀向太子砍去。
太子轻轻几个转身,伶俐的避开了几记重剑,“你若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就乖乖听我的,否则……哈哈哈……”他狞笑着走出去,铁骑一拥而上。
蒲团醒来的时候,十三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疯狂的挥着刀。铁骑一批批的围过来,又一批批的倒下去,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来自对面的敌人。污血混着汗水沾结在他的头发上,蒲团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想不到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十三,竟有如此男人的一面。
不过,他似乎已经体力不支了,于是蒲团萌生出一个想帮他的念头,奈何身子没有一丝力气,嗓子也喊不出任何话来。
柳映杀红了眼,机械般挥舞着手臂,耳膜嗡嗡作响。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向后推着,生怕那无眼的刀剑伤到蒲团分毫。
只是比刀剑更无眼的却是柳映的脚,彼时柳映退着退着便一脚踩到了躺在地上的蒲团的小手指上。并且浑然不觉的碾了两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