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甄又陪了苏瑾堂两晚,第三晚苏瑾堂说什么也不要她陪,只让男护工在这里陪他。
实在拗不过儿子,大家晚上看完他就一起离开了。
他现在性子转的和以前天差地别,他对护工说想溜达溜达,护工扶着他,他左腿用力,坐上轮椅,在后面推着他,他乘着电梯下楼。
到了楼下,闻着清新还有些青草味的空气,让他此刻忘掉了不愉快,忘了他是谁,他特意让护工将他推在楼角的阴影处,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
眼神放空的盯着前方,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不知怎么聚到一处。
一个身着护士服,头戴护士帽,右脸深深的印出一个小酒窝接过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递过来的包装袋,小酒窝接过包装袋笑了笑,摆摆手转身向往医院里走,接过被男孩儿拉住手纠缠。
小酒窝有些害羞,男孩儿低下身子想亲她,纹哪卡不出来,苏瑾堂的手紧紧握成泉,自己都不知道。
女孩儿巧妙的侧身躲过,身姿轻盈,男孩儿再想捉她扑了个空,被她溜走了。
当小酒窝走过来的时候,苏瑾堂本能往后缩着身体,他想多了,那个死角还很黑,小酒窝妹子根本就看不见他,一蹦一跳的进了医院。
他送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生病了,怎么看见小酒窝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奇怪。
原本坐久了想回去的,可是又怕碰见小酒窝,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知道右小腿又开始疼,他才对身后的人说:
“咱们回去吧。”
看护陪他回了病房,他一个人坐在窗边,让看护出去,想一个人静一静,难得一个人的清静。
从被家里赶出来到现在,觉得就和做了一场梦,看了一场电影,虚幻不真实,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活了二十七年,相对每天都很开心,活得比较自私自负,现在回首往事,多可笑,自以为的快乐都是一杯杯慢性毒药,将他侵蚀腐烂,最可笑的是,自己总是五十步笑百步,认为自己不沾赌不沾毒就算洁身自好。
辜负了父母给予的这身好皮囊,好家室,一手好牌打得烂。
如果自己和甄妮结婚,远离温馨,没有因为没钱而随便找人消遣,更不会被警察穷追不舍,可是哪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他手脚并用的爬上窗户,一条腿站不起来,只能坐在窗台上看着窗下,他想割腕,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毕竟能接触他的人,都是他不忍伤害的人。
轻轻打开窗户,看似平静的夜空,会有呼呼的大风刮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楼层太高的原因。
喜欢极限运动的他,居然在这一刻恐高了,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勇敢别怕,可是身上开始抑制不住的抖,连他都鄙视胆小的自己,应该松开窗户的手却抓的更紧。
进退两难的他,被自己羞愤的大声嘶吼。
门突然被撞开,他感谢这一声惊吓让他失去理智的松开手,但随即落尽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切跌落在病床。
身上的人松开了他,他闭着眼睛不说话,维持着被救下这个动作。
“瑾堂少爷,你只是得了病,不是绝症,你的腿没了,命还在,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一无所有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身材体型气味无不相似有熟悉的人。
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笑着笑着就眼泪直流,哭到哽咽。
王强没说什么,于公于私他都对苏瑾堂的印象不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没说什么转身将窗户关上,又将贴着窗户的病床推回原来的位置。
苏瑾堂带着浓重的哭音问:
“你不怕我吗?”
“怕,怕你死,一家人为了你明里暗里付出多少才将你这条命留下,你死了我可能要重新找工作了。”
“别说那些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你真的不怕被感染吗?我身体里有病毒,传染极强。”
“没什么好怕的,如果你不想着报复社会,我觉得你比居心叵测突然冒出的恐怖分子和威胁生命的罪犯更让放心。”其实王强说的是真假参半,可能会多注意些细节,但不会歧视更不会怕到断绝关系,或者阴奉阳违。
“王强,你出去休息吧,我不会再做傻事,我有些心烦。”不再做傻事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他发现他居然会怕死,根本不可能自我了断。
王强也相信苏瑾堂不会再做傻事,凭对他多年的认识,和两个人熟络的直觉:
“我和护工在门外,门我就不关了,苏总请的医疗团队也在,又不舒服的就喊我们,静静可以,想点好的,别想没用的,你可以看看医生给你的那本书,积极配合治疗,瑾绣小姐还在照顾你儿子,你人生也算圆满了,什么都有,想写开心的,我出去了。”
苏瑾堂听见他儿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在他看来,那个孩子虽然不是直接将他拉入深渊的手,但也是间接的,他恨死温馨了,不知道那个贱人现在怎么样。
感觉到自己心情的起伏,他要失控,想砸东西,对,王强说的对,他要想点好的,他好好配合治疗,以后再也不想找男女朋友,连约炮都不想了,首先不想和同类接触,其次又不想给别人增加几率和提心吊胆。
不知怎么想到了右脸的小酒窝,一笑甜甜的,长得不算好看,就是有股活泼管闲事的劲,一点也不讨厌她了,还有点想她。
有这种想法,他赶紧制止,不行,怎么能祸害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自己就算没有病也不是个正经人,他不能破坏她身上的美好和单纯。
别人的相识都是美好的,他俩的初见居然是,她的话刺伤了他的自尊,他打了她,是人都知道男人不能打女人,而他的世界只有两个女人不能打,一个是岳甄,一个是苏瑾绣,剩下的不分男女。
他喊来护工,说自己想去五楼的产科问些孩子情况,让他推着去,王强也跟上来,他们一行人乘电梯去往五楼。
电梯打开的时候,他看见护士岛里熟悉的白色身影在忙碌,身后的看护刚将他推到电梯门缝间,他就低声说:
“回来,上楼。”
看护又将他拉回来,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小酒窝投来的目光,他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还好门关上了,他有些害怕的拍了拍胸脯。
王强似乎看出了点端倪,但只是一点,他知道事情不正常,但到底是什么事,是什么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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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从车祸以来睡得最安慰的一次,比岳甄陪他的时候都要踏实,因为梦里闯进了一只小鹿,活蹦乱跳的,蹬的他的心跳剧烈,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满,梦太短。
来看苏瑾堂的岳甄和苏瑾绣,看见他脸上的神色,觉得这个人是彻底活过来了。
瑾绣带来的好吃的,都是她哥在家时最喜欢吃的。
看着苏瑾堂吃完饭,瑾绣才开口:
“爸将城南的公司这几天空出来,让人把那里重新装修,准备开一个私人医院,八楼以下都是对外开放,常见病医生都有,八楼到十二楼给你专门留着,八九楼留给医疗团队,常驻医生四人。九楼以上都是你的,爸说你要是有想法就按你自己的想法设计。”
苏瑾堂真的不想哭,可是眼泪顺着眼角就流进他的耳朵,其实他仰着头就是怕自己哭出来,一个大男人这些天都快成林黛玉了。
“爸昨天已经在董事会宣布,建立了HIV药物研发团队,你也别压力太大,毕竟研究成果会给咱家带来很大收益,就是家里上个新项目的事。”
“绣,别说了。”
苏瑾堂真的听不下去,私人医院,特效研发,看似无情的父亲,对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也什么能对他爸说的,做就好了,他暗自发誓,以前的苏瑾堂随着车祸死了,他是重获新生的人,不要在伤害家人了。
送走岳甄和苏瑾绣,苏瑾堂试着练习拄拐走路,走累了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去把国外请来的医生叫来,和医生交流,进行病情了解和控制。
虽然苏瑾堂不学无术,好在他爸爸送他去了国外读书,所以两个人语言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
医生也很高兴,从一开始他的抗拒闭锁到现在的敞开配合,让他们的治疗变顺畅。
苏瑾堂愿意相信医生的话,相信他积极配合治疗寿命和正常人无异,至少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和医生聊完天,他把王强叫了过来:
“帮过我去五楼看看有没有公示板,有的话,用相机拍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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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手里的相机,将照好的照片放大给苏瑾堂看。
原来那个小护士叫楚翘是个实习护士,也就是说没通过实习期。
等王强出去以后,他拿起手机,翻到他御用的花店电话:
“苏老板,去哪玩了?这都快一年没联系了。”
“嗯,出了趟远门,订束99朵粉玫瑰,送给市医院五楼,护士楚翘收,记住,别写署名,每天一束,一年的价格短信发给我,我给你打过去。”
“没问题,不写点什么话?爱你久久,今生不变,至死不渝?”
“那就开心快乐。”
“就这四个字?”
“对,就这四个字,多余的什么也不用写。”
“放心,苏老板,事儿一定给您办漂亮。”
苏瑾堂挂了电话,没多久短信就过来了,他命人把钱打过去。
心猿意马的他去了趟五楼,又楼下看看,没有小酒窝的身影,猜到她今天可能休息,没有她的一天时间过得很慢。
今晚睡得没有昨晚好,还有些失眠,可能是想小酒窝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