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眼睛适应了明亮的环境,连西师傅这有了机会看清周围。见是陆青婉,连西师傅心里是“咯噔”一下,啜嗫着说不出话来。
陆青婉却是坦荡得很,好似完全不记恨他,面带着三分笑意,道:“听说你最近脾气大得很,都能把人给骂哭了,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连西师傅本就是心虚得很,见她这般说话,当是在责问自己,忙辩解道:“怎会,我,我最近是火气大了些,可那也不能把人给骂哭啊。”
陆青婉见他那副紧张的样子,也来了兴致,便想着继续逗他,一脸真挚道:“是吗?若真是这般,倒是我错怪你了。”
“哪里哪里。”连西师傅见她这般信任自己,更是觉得心虚,歪过头去不敢看她。
这一低头,刚巧余光瞧见那些个伙计们竟是不在后厨忙活,都跑来这里,躲在廊下看自己的笑话,一时没忍住发了火气,怒道:“不老实干活,都在这里做什么!”
话刚一出口,那些个伙计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催命符一般,顿作鸟兽散,跑个没影儿。
待人都走了个干净,连西师傅好似想到了些什么,忙看向陆青婉,却见那人也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那笑容着实是讽刺得很,连西师傅是只觉无地自容。
陆青婉好似没看见他的窘态,无比自然地夸赞起手里的折扇来,道:“连西师傅这扇子倒是不错,瞧着精美得很。”
连西师傅却好似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一惊,道:“这扇子一般的很。”
陆青婉是不信他的托词,一边打开这折扇端详起来,一边说道:“你这是谦虚了,瞧这上面还有题诗呢。”
不待连西师傅来夺折扇,陆青婉便已念了出来,道:“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可即便是读了出来,也阻不了连西师傅的动作,仍是被他夺了回去。
陆青婉这手里空落落的,不禁有些失落,轻声问道:“这扇子是三王爷给你的?”
连西师傅未想到她竟是能猜得中,此时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也是想不到什么理由可以来搪塞。
陆青婉却是不理会他,心道定是三王爷送的无疑。
见他宝贝那折扇的模样,陆青婉便知他心里定是记挂着父亲,便猜测着他父子二人应是还未和好,试探地劝道:“父子哪有隔夜仇。”
刚一说完话,便有些后悔,自己早就下定决心不再管他父子俩的事儿了,可这到头来,还是掺和了进去,不禁一阵懊恼。
本是指望连西师傅发火,自己也好顺势退出。却是未想到,连西师傅却是又到了在之前睡着的躺椅边,坐了下来,瞧那模样,颇有一番长谈的架势。
陆青婉此刻是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待她想清楚自己应当如何,连西师傅便已经开始叙述起来龙去脉来,看来是跑不了了,只得认命似的留了下来。
连西师傅也不矫情,道:“上次便已在寒山寺与你说过了,实在是相处不了。”
见他这副苦恼的样子,陆青婉也有些心软,想着开解开解他,便道:“三王爷久居高位,向来都是别人捧着供着,何曾遇到过敢这般忤逆他的人?”
连西师傅是知道两人地位悬殊,可实在是无法接受他那脾气,犟着脾气道:“可他一点都不尊重我娘。”
“三王爷亲自派人将你娘亲的牌位送去寒山寺供奉,这也不能说他不尊重。”
连西师傅是一脸的不服气,却是闷着不做声。
陆青婉见他不说话,便知他是有些动摇了,又道:“你是三王爷的亲生儿子,平日里哪有人敢与他这般顶撞,就是顶撞了,哪还有活路?”
陆青婉一直都是轻声细语的说话,见他仍是没反应,便也不再多言,想着给他些时间自己好好想想,此事可是急不来。
未等陆青婉先离了后院,连西师傅便先她一步,先行出去了。
本以为他是要出去散散心,未想到他是一味地闷在后厨里忙活着,也不见他再多说些什么,陆青婉只得轻叹一口气,心道此事还需他自己想通了,才好办。
现下见着酒楼一切都好,陆青婉便也放了心,方才与连西师傅的一番谈话后,陆青婉是只想着回家去,好多陪陪孩子。
不想人刚一回来,便有一小儿扑上来迎接,丫鬟都跑不及他,待看清楚,才知道竟是赵兆。
陆青婉见他出来迎自己,忙问道:“你怎的出来接姨姨了?”
赵兆是懂事得很,脆生生地道:“正巧姐姐带着我在附近玩耍,一碰见姨姨回来,我便马上跑过来了。”
陆青婉宠溺一笑,揉了揉他的头顶,道:“你小哥哥呢?”
“他仍窝在屋里临字帖呢。”
见赵兆能影响得陆珉如此奋发,陆青婉是高兴的很,陆珉这般用功,日后何愁他不能为官做宰,出人头地呢。
忙矮下身子去抱了赵兆便往屋里去,见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着下人送膳食来。
饭桌上,见赵兆小小的人儿吃饭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瞧着可爱的紧,陆青婉也忍不住逗着小孩儿说话。
本就是对于赵兆的家庭好奇得很,这下刚巧想起便问了句,道:“赵兆,你家在什么地方?”
终究是孩子,没什么戒心,可到底是年纪小,能记得的应是也不多,不过对陆青婉是信任得很,老实道:“白华巷。”
陆青婉对这都城的熟悉程度也只停留在各大主干道上,这具体到那一条街巷的,她倒还真是不清楚,便暗暗记下,心下合计着待日后得了机会便去寻。
赵兆吃饭好辛辣,陆青婉见他那么小小的人儿,却是这般嗜辣,逮着那一盘子辣椒炒肉夹个不停,便笑道:“你这小小的孩子,怎得这么能吃辣?”
虽是没停过往嘴里塞吃食的动作,可赵兆仍是抽空回她的话,道:“我娘亲最喜欢吃了,邻里左右也都喜欢吃这个。”
见他这般会打,却是听者有心,说者无意。这都城里的人家,可少有能吃辣的啊,何况是邻居们人人吃辣,这怎可能是都城里的街巷呢。
陆青婉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难不成这赵兆是蜀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