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姓阮,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故乡在哪我也不太明白,糊里糊涂的出现在这里,又糊里糊涂的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原来我所以为的逆天改命不过是场笑话。”
阮先生的话逻辑性不是很强,近乎在自言自语,他眼中无光看上去怕是活不久了。
“人这一生总有执念,我的执念便是为官入仕。”
“我的故乡极为强盛,君主圣明百姓安居,恰逢盛世,天子以文以礼治天下,而我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便饱读诗书,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入朝当了官,虽说职位不高但对于这个年纪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
“偶然的机会更是得到皇上的赏识,一时间倒也算得名冠天下。”
“但年少得志,人总是会缺乏稳重,心性自然也就十分浮躁,一篇不该写的文章便让我的仕途和理想瞬间成了泡影,虽然不甘但面对圣怒我又能怎样?”
“那些年意志消沉终日买醉被父亲赶了出去,走投无路的我四处漂泊寻找出路,终于又让我找到了机会,在好友的帮助下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咳咳,噗~阮先生吐了一口漆黑的东西在一旁的草地上,瞬间那些杂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不一会儿就化成了灰烬。
“可好景不长,我自持胸中才华满满,不愿与那些俗人打交道,酒席之上要我以文助兴也多是拒绝,于是这样便结下了梁子,最终遭人陷害,死罪入狱,幸得大赦才捡回一条命。”
“此番入狱更是牵连到了父亲,连降数级后他贬到偏僻之地当了小官,我自知不孝便下定决心再也不求那官场名利之事,以至于后来朝廷要我官复原职时,我也是一口拒绝。”
这阮先生说起来倒也是命途多舛之人,执念太深终究是难有好下场。
“我记得那年秋天四处寥寥,我便独自一人踏上旅途,我想去寻那屈平的踪迹,去看看那缥缈的湘水,以此来慰藉心中的愤懑,当然这一切也不过是用来自我麻痹而已。”
“我路过那些所谓的圣地却依旧得不到安宁,最后还是踏上了看望父亲的路途,我从秋末出发直到第二年初夏才到达父亲所在的那片土地。”
“到了才发现,那里空气闷热蚊虫猖獗百姓贫苦,没想到父亲竟独自一人为我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有的磨难,在父亲的劝说下我再次踏上去往皇城的路,我内心的火还没有灭。”
此人年少时倒也真当的上是书生意气,只不过时运不济遭逢这么多变故,但这也怨不得别人。
“仿佛上苍在这芸芸众生中看了我一眼,就在乘船返回的路上突然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风暴,当我再次清醒时便出现在了这方陌生的天地,这里的人或事都是我闻所未闻。”
阮先生的话刚一出,越潇洋就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这家伙居然也是穿越来的,不过怎么混的这么惨,难道是这个世界,有毒?
不过他倒也不打断,继续听着这将死的穿越者讲述他的故事。
“经过多年的调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与我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唯独可以确信的是我还活着,我不知道上苍的用意,或许是想给我一个重新来过得机会吧。”
“于是靠着毅力和学识我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和文化,甚至我再次站到了文坛的巅峰,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内心依旧是从文入仕辅佐明君。”
也许无论给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人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因为执念是一个人活着的根本,但这也正是命运不可更改的主要原因。
“在中舟,我的才华终于得到了施展,在常明君的支持下,我效法古人废除爵位世袭、彰明法令很快便让他的天澜国一举成为了当时的霸主,那些庸人惧我忍我却在我的赫赫之功面前抬不起头,一时间曾经那些心中抑郁全部一扫而光,我甚至觉得这天下尽是我囊中之物。”
“那时候的中舟群雄并起武道之人与道门修者掺杂在各大势力之中,我便略施小计挑起两大流派的纷争,一切如我所料,这场非凡人之力所能左右的战争不但毁了武道一脉的根基更是让道门修者在中舟经营多年的布局前功尽弃,此后不过五年的时间整个中舟大陆就全部臣服于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天澜王朝之下。”
阮先生说到此处,灿白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些难看的笑容,仿佛那旷世伟绩此刻就在眼前一般。
“就在我觉得已经达到人生巅峰之时,却是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古人落得一般下场。只记得那一夜风雨交加,一群黑衣人闯进了我的相府,等我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妻儿女眷连带着府上佣人早已没有一个活口,我吓得瘫软在地,依旧是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我看清楚那些刺客的兵器,正是我为皇帝训练的狼牙卫,这些人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除了皇帝又有谁能命令他们呢”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那个看似唯唯诺诺的常明君在我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走到中舟的顶端,我从不会去思考这样一个傀儡心中会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他在隐忍,直到不再需要我的帮助,直到他觉得是时候杀我了。”
那笑容更像是在自嘲,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很显然是没什么力气了,越潇洋不知他说这些的意义,他只是想知道这心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我训练出来的人,动作利索干净不带半点感情,那兵器更是我研制出来的,锋利且带着倒刺,我亲眼看着那东西刺入我的胸口而后带着我的心拔了出来,我甚至还来不及感觉疼,一切就陷入了黑暗。”
他对死亡如此轻描淡写却越发让人感到这种手段极其残忍,只是兵器便如此歹毒,想必其为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尸体堆出来的江山终究还是要拿命去还。
“我当时应该是死了很久吧,而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将我唤醒,我拖着那副没有心的残躯居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我走到园中看到一个人影,只觉他十分高大足足有一丈之高,看着他便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其面前。”
闭上眼他缓了几口气,坚持着想要把话说完。
“那人没有说话,但我却能感知他的用意,他想与我做个交易,成为他的仆人帮他做事,以此换取永生,当时的我想都没想,按照他所说的我完成了那个简单的仪式”
“当他走了以后我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了,不再流血也不再遭受凡人之苦,宛如神邸一般,我拥有了强大的未知力量,不生不灭且随意便能摄人心魄,第二天我便照着惯例穿上朝服去见皇帝了。”
表情狰狞的有些吃力,脸上的皮肉不自觉的颤抖,他依旧还是想笑。
“皇帝自然是没有料到我还会或者出现在他面前,于是在满朝文武面前,我要他给我滚下来。”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就像当初指着那皇帝一样,气壮山河无人敢挡。
“当我离开大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提着那狗皇帝的脑袋,他到死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眼睛里充满着慌张和恐惧,就好像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正被嫡生的那帮兄弟殴打一样,那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
“血洒了一路,那颗脑袋最后也不知被我扔到了哪里,天澜王室一日之内全部死尽,算是告慰我妻儿之灵,同时也给他们死去的宰相一个交代。”
他一路走来极少有人帮他,曾经他以为常明君是朋友,因为他们似乎是一类人,但现在看来,越是一类人越是不能长久为谋。
“而后的百年里,我便为主人办事,无喜无悲,我隐隐感觉主人让我做的虽然看上去黑暗,但实则是难得之正义,后来发现那个姓王的书生真的已经死了,而阮先生只是他的心魔而已。”
“若是哪天你也对这世间规则绝望彻底,那便还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你走下去,你只需要看着,在黑夜之中静默的看着,这世间终归还是要太平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将灵魂献给恶魔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哈哈,哈哈~咳咳~”
黑色的火焰瞬间将阮先生包裹在其中,他没有挣扎,甚至透过那火光越潇洋发现他很安宁,不一会儿那树下便只剩焦黑的一片。
越潇洋站在那里很久,他依旧能听到星图之内黑袍在喋喋不休,他若有所思但终究还是没有结果,朝着阮先生之前所在的位置双手合十静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向着城内走去。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穿越者居然就这么死了,那他来的意义是什么,他看了看那深邃的夜空,不明白这老天爷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