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猫腚,你晚上来了我床上几次?”
正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吃包子时,刘白鹿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觉得肯定有人趁她睡觉的时候在上面跳过舞。
“还有你是不是砸过我?别不承认啊!之前你就那么干过。”
阳光斜斜地照到了刘白驹的脸上,冰冷的空气贴着肌肤,发出不合时宜的刺痒,刘白驹挠了挠头。
“就一次啊,砸了又怎样,那不叫砸,叫早安的问候,结果还不是被你掐个半死。”
“我当时是怎么掐你的?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受伤啦,就像这样,一只手掐下巴,一只手掐胳膊,我真的是被你掐成重伤了,你的爪子比灵器还厉害。”刘白驹比划了个很夸张的动作,他向来不介意把委屈夸大化。
刘白鹿沉默了一会,她本就不想那么早去学校,坐在凳子上慢吞吞地的吃着一个包子。
“昨晚做的那个梦真是奇怪,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她盯着刘白驹的眼睛,若有所思。
刘白驹的眼睛和刘白鹿的类似,都是银白色,他们姐弟俩身上的某些特征就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但对于灵器者来说算不上太罕见。
身为灵器者,身上的某些特质并不是天生就定下的,而是会随着自身属性发生变化的,例如说刘白鹿的属性就是光与水的混合属性,所以她的发色银白,瞳孔还有些蓝色。
属性是会遗传的。
“你有没有受剑伤?”
刘白鹿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剑伤?我都说了你的爪子比剑还厉害,打我还用拔剑?”
刘白驹一脸鄙夷,刘白鹿“咳咳”地苦笑几声,不过看刘白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受过什么伤,她心里还是舒了口气的。
这姐弟俩又磨磨蹭蹭的吃了一会后,刘白驹也说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不过啊姐姐,昨天晚上我倒是听见你房里有些动静,虽然我没有见到,但我觉得你应该是拔剑了。”
刘白鹿眉头一皱,露出了个疑问的表情,疲惫的感觉正在慢慢消散,她突然隐隐觉得深夜里发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昨天睡得很晚,我看你那屋的灯一直都亮着,亮到了凌晨1点左右。”
“啊哦,那是我在写字查资料,这不重要,接下来呢?”
“你关了灯后,没过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你屋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因为我太兴奋了睡不着,但当时又是深夜了,又瞌睡又清醒,所以我也听不真切,总之就是有器物碰撞的声音,然后我就听到了——”
刘白驹斜着眼睛,他捂着嘴巴神秘着说道。
“然后我就听到了“点水”的出鞘声,还有“蜻蜓点水”破空的那股脆劲,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你肯定是用“点水”砍什么东西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刘白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而且当我进你屋子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那股气很冷。”刘白驹正色道。
“里面有杀气!“
“杀气!这怎么可能?”刘白鹿吃了一惊,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那股杀气来自于你的床,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但又实在想不通,姐姐你怎么会有杀气呢?我的直觉一直都在警告我,后来果然差点被你掐死。”刘白驹正色道,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狗砸姐,你不会是梦游吧?”
“怎么可能,说的跟真的似的,难不成你个小家伙也进我的梦里来了?”
“梦?什么梦?”
“没什么,安心啦,这不是你小孩子该想的事。”
“什么嘛,还把人家当做小孩子,讨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查一查。”
刘白驹继续埋头吃早点,刘白鹿不理会刘白驹的抱怨,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回忆上一遍,勺子无心地在碗里搅着,她盯着勺子的搅动,失神的看着,像是转动的钟表,努力的让自己回到昨晚的梦里。
夜晚总是如此的奇妙,本该是众生蛰伏万籁俱寂的时刻,却又是人一天之中思维最活跃的时刻,黑暗会带给人们不同的体验与思想,或许比不上白天的工作效率,但白天总是属于别人,只有夜晚属于自己,你可以躺在床上直到天亮,心里想着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而所做的梦却是另一回事了,梦的内容虽然捉摸不定,想要有个好梦需要些缘分,而大多数情况下,梦由心生。
例如:刚刚经历过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后,大概率当天晚上就可以与它在梦中相遇。
然而刘白鹿的这个梦来的毫无根据,她18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这个梦是好是坏,但她却如此印象深刻,仿佛是真的经历过了一遍一样。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白马,更没有骑过,但她却梦到了。
那是一匹很漂亮的白马,在一片荒芜的白地上。
天空像是垂死病人身上惨白的肌肤,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层,不知道哪里升出的几缕黑烟,在天空上不留痕迹地爬行,让本没有血色的天空又添上了几点灰黑的颜色,周围是连绵的山峰,风顺着峡谷徐徐的朝着一个方向吹,卷起一点点的沙土,刘白鹿就一个人站在山谷中,她的肌肤变得雪白,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像是一座孤岛。
刘白鹿抬头看了看天空和大地,被孤独与寒冷所包裹着,就如同在海上飞行,天和海都是蓝色的,翻滚上几圈,你会忘记自己是在朝着哪里飞,以为是飞上天空,其实是冲进大海。
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事物都没有生命,刘白鹿走在荒芜的大地上,周围是奇形怪状的山峰,山体的边缘如同利刃,雾蒙蒙的一片,风也被山体割开,一半飘到了山谷里,一半不知所踪。
她试着吹了几口气,希望能搅动出彩色的气流,然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出现的。刘白鹿靠着悬崖,看着灰白色的石壁,她伸出手去掰下了一块,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又突然把石块扔回了墙上,伴随着“啪”的一声,石块砸到墙上又掉了下来,山谷的石壁向前倾涌,像是一张开的大嘴。
刘白鹿失神地看着石块,心里指望它能自己蹦起来再砸一下,过了会,直到她确定那石子已经没了生命时,才失魂落魄地从那张大嘴里走出,她一下下的掰掉了大嘴里看得见的石头,大的小的,走了一路,也扔了一路。
她一直这么走着,她永不回头,干瘠的土地上没有留下她的脚印,天空没有一只飞鸟,行走在无边的层峦叠嶂之中,眼前都是一样的景色,或远的或近的一片片没有生机的灰白,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石头。
刘白鹿低着头,好看的杏眼没了神色,远处的高坡腾起一串烟雾,她微微抬了抬头,伴随着“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路上扔下的石子儿都自己跳起了舞,她的身子微微一抖,终于停了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只雪白的马蹄,像是水晶雕刻出来的一样,马蹄怎么会是白的呢?可刘白鹿却毫不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她的眼睛向上望去。
是一匹白马,是一匹白得像雪一样的白马!
清脆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响,踏起了腾腾的烟雾,白马一尘不染,蹄子踏过的路都盛开了五彩斑斓的花儿。
这匹白马在临近刘白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山谷的顽石中肉眼可见的生出了嫩绿的新芽,白马在她的面前屈膝跪了下来,刘白鹿伸手轻轻的抚摸白马那光滑的皮毛,她的手缓缓向后,却摸到了一个漆黑的马鞍。
这样的一匹白马身上竟然套着一副马鞍!刘白鹿没有丝毫犹豫,连撕带咬的将马鞍拆落,狠狠地扔到了远处,随后纵身上马,白马飞跃而起,长声嘶鸣,山谷里长出了一棵棵参天大树,落英缤纷之间,尤为神骏。
刘白鹿紧紧地抱着马颈,从她见到白马的这一刻起,刘白鹿便感觉不到孤独与寒冷,内心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但同时,她的内心也感觉到了淡淡的哀伤,刘白鹿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个陪伴了自己很久的东西。
自己就是为了找他才会进到这个世界,然而自己迷失了,是白马给了自己温暖与希望,丢了的并不是白马,白马也不可代替他,就如同亲情与爱情之间的关系,不管是缺失了哪一方,都是生活中极为痛楚的。
“人的容貌可以完美无瑕,那么生活呢?”刘白鹿心里这么想。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刘白鹿却在梦中品尝的如此真实,她欣喜于白马的到来,又害怕白马终有一日会当着自己的面离开甚至在自己的注视下死去,这种未知的揣摩让刘白鹿感到莫名恐惧。
像是肥美的鱼排中未剃干净的鱼刺,带给人们不可揣测的后果与遗憾,即使是美好的时光,也不能静下心来的享用,总有那么一秒,大快朵颐的自己会吃着吃着流下泪来,刘白鹿沉浸于幸福之中,但她也纠结于幸福之中的痛苦,一路上的她频频回头,骑着白马驶向一条终有瑕疵的前路。
白马魁梧挺拔,在荒地上健步如飞,连剩下一半的风都没有追上他,一路上荒原成了森林,山谷也有了小溪,大路平平坦坦,马蹄踩断青草,传来阵阵的芳香,突然荒地里伸出了一只乌黑的爪子,一把拽住了马蹄,刘白鹿整个都翻了过去,白马也摔在地上。
刘白鹿急忙站起来,而正在此时,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也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