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刘白鹿一边安抚着已经极度惊吓的刘白驹,一边又重新梳理了一下怪物的行动轨迹。
真实情况其实和她之前猜测的情况大致相同,唯一的不同点在于:二楼衣帽间窗外的血迹,可能是它跳下时留下的,也可能是它向上爬时伤口撕裂留下的。
这只怪物后来被证实是一种叫做“铁林猴”的灵兽。主要以群体生活,实力普遍在灵人级别,首领的话实力可以达到灵徒初期,在步沧山脉是属于实力很弱的族群,只能在山脉的边缘活动。
因为步沧山脉内部强大的灵兽发生了战斗,余波也刺激了这个弱小的族群,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统治规律,这个弱小的种群因为一场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战斗,而触发了新老猴王的斗争,斗争总是残酷的,昔日的荣誉不再,地上的血液也被时间抹去。
闯入屋子的怪物正是被打败的老猴王,它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才跑到了小山,碰巧看到了刘白鹿家房子的窗户开着,就偷偷潜了进去,它的本意不得而知,可能它是想进来偷食物,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不过有种很邪恶的说法是,铁林猴很“喜欢”人类女子,尤其是那种年轻漂亮的,他们会在深夜趁女子在睡梦中偷袭,这种事在当地也有先例,受害的女子被侮辱,喉管也被咬碎,但是却没有抓到凶手,有目击者称有见到一个怪模样的少年在附近出现过,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刘白鹿觉得这种邪恶的说法更加可信,当时如果不是自己梦游,恐怕就遭它毒手了。
老铁林猴王太老了,它的爪子太长太硬,獠牙也突了出来,表情狰狞却外强中干,样貌变了很多,所以刘白鹿在梦中并没有认出来是哪种灵兽。
它在衣帽间时,因外太过惊慌而又撕裂了伤口,流了很多血,虽然是灵兽,但年龄却很大,它不再具备年轻时旺盛的生命力和修复能力,也没有同类为他舔舐伤口,当它打开二楼衣帽间的窗户看向下面时,它虚弱身体在不停地警告他:太高了,跳下去可能会没命。
铁林猴进退维谷,这时,也许是天空传来几声鸟叫,它鬼使神差地抬头向上看,看到了米白色的墙壁和淡蓝色的屋顶,它心里有了主意。
他多拿了几件衣服把伤口裹住,再把手脚也包住,顺着墙无比艰难地爬上了屋顶,血迹没有粘在墙上,却阴湿了衣服,顺着衣角滴落在草坪里,它就这么躲在了房顶的角落里,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它听到了姐弟俩在衣帽间窗户下的说话声都吓得要死。
昔日的猎人如今成了奄奄一息的战利品,曾经惊吓别人的怪物却被女人的说话声吓得缩成一团。
过了半晌,天已完全大亮,它不知道姐弟俩有没有离开,它在思考该如何逃离,但是周围人口密集,小路上时不时都有人经过,它虽然可以装成人的模样,但终究不像,而且衣物也大多沾上了血,这么出去肯定会遭人怀疑,而且最关键的是,它能跑去哪?
它的族群抛弃了它,即使回到山脉,自己这样虚弱也只会沦落为别人的盘中餐,进是死,退也是死。它就这么想着思考着,拼了命的想找一条生路出来,可是每一条都是死路,它没有活路走了。
铁林猴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它感觉到很冷,伤口的感染不断吞噬着他的生命,它把自己抱紧缩在一起,猩红的眼睛开始发白,又熬了一段时间后,眼睛才慢慢地闭上,从此再也没有自主睁开过。
傍晚时开始起风,铁林猴的尸体被吹到了房屋的边缘,露出了一截身子,只是当时天色已黑,邓晚池送刘白驹回来,实力强劲的他很容易的就感觉到了尸体,他最初还以为是刘白鹿家养的宠物死掉了,听刘白鹿说是已经被处理掉的灵兽,他才放下心来,他的确感受不到那灵兽的生气了。
邓晚池主观认为刘白鹿是故意把灵兽的尸体放到屋顶,以起到震慑作用,毕竟最近不太平,而且那灵兽已经死了,对姐弟俩实在造不成威胁,她想怎么处理就是她的事了。
当然最关键的点在于:邓晚池并不是很想看那栋房子,视线每停留一秒对他来说就是多一秒的折磨。
后来,夜风越刮越大,铁林猴的身体从屋顶掉了下来,他那细长又干瘪的身体正好卡在了二楼卫生间的窗框,当时姐弟俩正在一楼聊天,风吹树叶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刘白驹看到的铁林猴之所以会动,主要还是风太大把尸体吹了起来,它还穿着人的衣服,诡异的动作再配合上雷声和闪电。
一系列的巧合,让本就胆小多疑的刘白驹差点吓死在二楼的卫生间。
刘白鹿躺在自己房间根本就没睡,她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打算通宵,睡前刘白鹿说的话并不是单纯为了吓唬刘白驹而说的,她是真的担心铁林猴会找帮手来复仇,这时,她听到了刘白驹的开门声。
“真的讨厌啊,这房子太大了,真正住过大房子的人,其实对大房子的评价都不是很高,这么大个房子两个人住,房间太多了,万一从哪掏个洞——”
刘白鹿不敢想,她懊恼自己白天的懈怠,心里只希望天快点亮起来,自己再把屋子搜查一遍。
这时,刘白驹的尖叫声从卫生间传来,刘白鹿听到后惊慌的跑了过去,她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却看到蹲在地上尖叫的刘白驹。
刘白鹿的思维漏洞在于,她没有考虑到铁林猴因为伤势和年龄已经不具备逃跑条件,她只想到了铁林猴会跑,但是跑不远,却没想到,它根本就没跑,而是死在了屋顶。
其实这只铁林猴从被刘白鹿刺伤的那一刻起,它的命运就是注定了的,被族群抛弃了的它,没有安身之所也无法疗伤,因为受了重伤,没有独立觅食能力,年龄和伤口都在折磨它,所有的一切都在和它作对,即使是刘白鹿不去特意的找它麻烦,它也无法活下去。
没有退路的前进,一旦受创,除了死,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铁林猴的事情告一段落,但这件事产生的后遗症却短时间内无法消除,刘白驹躲在刘白鹿怀里瑟瑟发抖。
整整一晚刘白鹿都在安抚刘白驹,她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耐心的听着刘白驹语无伦次的说什么“它就在外面”,“它还没死”之类的话。
等到了白天,刘白驹的情绪才稍有缓和,他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任由阳光照射他的脸。
刘白鹿笑吟吟地给他端了杯茶水。
“舒服点了没?出去逛逛吧。”
刘白驹没有回答,他抗拒性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摇了摇头,虽然刘白驹的眼睛半睁着,但刘白鹿却觉得刘白驹的气质发生了一点变化,他的眼睛比以往更明亮了。
“可是还要买你住宿的东西呢,而且总是呆在在家里也不能帮助你恢复。”
刘白鹿的语气很温和,这次刘白驹没有摇头,但也没有点头,刘白鹿见自己的弟弟有想出去的意思,就站起身把他的衣服扔在床上。
“你不出门我可要出门喽,到时候家里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想出门的就赶紧下楼来,今天天气那么好。”
刘白驹看到刘白鹿出了门,也机械地起床穿起了衣服,他面无表情,穿好衣服后伸手扭动门把手开门。
刚踏出去一步,刘白驹便不再动弹,他木然地站着,突然扭头看向刘白鹿房间的床底,刘白驹没有磨蹭,而是大踏步地走去,一把掀开了遮着床底的床单,俯下身朝里面看着。
什么都没有,床底下干干净净。
刘白驹鬼魅的一笑,冲着床底做了个鬼脸,把床单又拉了回去,他站起身拍拍手,身姿比以往更加挺拔。
街道上,刘白驹被刘白鹿拉进了一条窄窄的街道,虽然这条街道并不宽,但是里面的人却不在少数,这是一条买卖工艺品的商业街,当地人喜欢叫它小山艺品,里面以买卖工艺品为主,还有许多的家具店,可以毫不夸张说,观赏工艺品的乐趣绝对不比游乐场低。
刘白驹和刘白鹿都很喜欢光顾这条街,雕工精美的木制品,造型滑稽的陶瓷,美的东西总是能带给人们好感与快乐。
刘白鹿的兴致很高,时常掩口嬉笑,刘白驹的眼皮还是耷拉着的,眼神飘忽不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人和他说话,但他的面部表情却颇为丰富。
刘白驹有心事。
“猫腚,你喜欢什么就说,姐姐给你买。”刘白鹿想把刘白驹的兴致带起来。
“不要,没什么喜欢的,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咦?这里难道不好玩吗?”刘白鹿愣了一下。
“好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就是被吓了一次嘛?这种事情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了。”
“啊!狗砸姐放心,我并不是在想昨晚的事,我只是在思考——某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刘白驹没有回答,他默不作声地和刘白鹿走进了一家水晶工艺品店,店里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对用水晶雕成的狗,刘白驹可能是觉得有趣,就顺手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那是一对公狗和母狗,雕工十分细致,都扮成了可爱的模样,一个造型是前掌离地,像人一样的站着摆手,另一个则是装模作样的凶狠,向前面呲着牙,四只爪子却做成了后退的模样,两只狗都肥嘟嘟胖憨憨的,给人以饱满丰润的感觉,观赏性和趣味性都很强。
“狗砸姐,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刘白驹把玩着水晶狗,口中没有预兆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事?是想要这两只狗吗?我也挺喜欢的,姐姐买给你。”
“没有,我只是想说,你没有必要为我担心,我其实并不在意昨晚受到惊吓的事。”
“呦,那么快就走出来啦!那是谁昨天晚上像只刚出生的猫崽子,哭着嚎着在我怀里睡着啦?”
刘白鹿坏笑着,她没想到凭刘白驹那么胆小的性格,心理上竟然回复的那么快,莫非他在装胆儿大?
“狗砸姐,我有一些想法,我在想昨天晚上我已经那么小心了,可该被吓到的还是被吓到了,再小心翼翼也没有用,毕竟黑夜总是会到来,而光却照射不到那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像我这种胆小的人,虽然已经有了灵器,是个成年人了,但还是怕黑!怕那些未知的东西!总是想着极力的避免与黑暗的接触,可是我如此的小心翼翼最终换来了什么?还是会被黑暗逮到机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像个孬种懦夫一样!等着姐姐你来救我!每次都是这样!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我觉得一个成年人不该如此懦弱。所以这件事以后,我真的觉得与其心惊胆战的躲在阳光里,倒不如——”
刘白驹的神情变了样,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化成黑暗!让自己永远不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恐惧别人。”
从猎物变成猎人,从受虐者变成施暴者!
刘白驹把水晶狗放下,一只手搭在刘白鹿的肩上。
“我不再被人吓了,我好得很,我现在要去吓别人了,狗砸姐。”
刘白驹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刘白鹿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她突然后悔不该小的时候总是编故事吓他了。
“你——算了,你没事就好。”
刘白鹿实在搞不清楚刘白驹这种心理到底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她不想再在这家店里呆了,转身拉着刘白驹的手向门口走去,却碰巧与一个身影擦肩而过,刘白驹觉得这人很熟悉,却叫不上来名字,那个身影也在回头看她,好像他们两个真的认识,刘白驹在一旁发神经似的低声笑起来,打断了刘白驹的思绪。
“狗砸姐,胆小这毛病都是吓出来的,那该怎么治呢?我真的感谢昨晚上吓我的那个怪物,因为它治好了我的胆小病,吓吓就好了,哈哈哈哈,吓吓就好了!”
姐弟俩又手挽着手,伴随着刘白驹诡异的轻笑,漫步在这精美的小山工艺里,刘白鹿回头看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好奇怪啊!”
刘白鹿看了看自己有点不正常的弟弟,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那家水晶工艺品的店门,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前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是刘白鹿所熟悉的。
“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