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50年夏天,莱茵河畔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面目狰狞的一众村民在一位身着红色神袍的主教模样的中年男性的带领下,挥舞着镰刀与钉耙,将一位可怜的日耳曼女人从她远离村庄,位于森林深处的木屋中拽了出来。
说是拽出来,更像是村民提拽牲口的驱赶,女人被捆缚着双腕,数次被曳倒在地,拖行了数英尺。她身上的粗布呢套裙被粗糙的地面磨烂,手肘脸上全是擦伤,血迹斑斑。
尽管如此,女人眼中只有愤怒,竟一声哀嚎呻吟都没有哼出来。
最终女人被拖进了村内,一处晒谷场的正中间,如尖刀一般插在地上的十字架前。
农夫们三下五除二就将女人捆缚在十字架上,尽管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摩擦的难以蔽体,女性的秘密几乎暴漏在空气中。但周围的人们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停下手里的活去欣赏。不到一刻钟,女人脚下已经堆满了干燥的木柴。
“梅洁丽卡,你有罪!”随着木柴越架越高,没过女人的膝盖,那位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穿着红衣的主教才缓缓拨开人群,走到近前。
“呸!”女人毫不顾忌形象的一口吐沫,整吐在面前这位主教的的脸上。
“巴洛克主教!不要和这个‘魔女’废话,烧死她!”人群义愤填膺,为主教打抱不平。
巴洛克主教面不改色,用手帕擦了擦脸,从怀中掏出《圣经》,开始咏唱。
“哼!烧死我就能阻止‘黑死病’吗?倒是你们这群自诩的上帝的使徒,如果真有上帝,第一个会天罚你们!”梅洁丽卡被紧紧的捆在十字架上,但麻绳只能拴住她的身体,无法栓住她的叫骂,各种各样市井肮脏的字眼从她的口中喷出。
“梅洁丽卡!”终于,侍奉神的仆从再也无法忍受面前女人的污言秽语,大声喝止,“火会净化一切,包括你的罪孽,你如果成心祈祷,仍然可以在净化之后,重返天堂。倘若你继续出言不逊,侮辱神的伟岸,最后地狱的最深处就是你的归宿。”
“放屁!”梅洁丽卡的粗话显然与她还算姣好的面容不符,“黑死病在城里肆虐,你们这群神棍在干什么?在杀人,在放火,在拿没有任何作用的井水给病人洗澡!”
“放肆!住口!”红衣主教巴洛克也不顾及形象了,用更大的声音压盖住梅洁丽卡的谩骂。毕竟从森林到这里路程不算近,梅洁丽卡被连拉带拽,早就体力耗尽,被捆在十字架上后,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有养精蓄锐的巴洛克体力充沛。
被巴洛克喝止之后,梅洁丽卡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虽然不再发声,但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死死的盯着有些秃顶的巴洛克。
巴洛克气愤的摇了摇头,挥了下手,数枚火把从他的身后被抛了过来,落进梅洁丽卡身下的木柴堆中。
干木柴被洒了松油,遇火即燃,火焰迎风而起,温度瞬间上升。梅洁丽卡哀嚎了两声,用最后的力气喊道:“无知!愚昧!无能!你们都是刽子手!”
很快火焰烧开木材的噼啪声便盖过了梅洁丽卡临终的怒喝,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在围观村民的脸上,照射出他们异样的兴奋,一种如获大赦的释放,一种变态扭曲的自豪。
巴洛克右手不断的在空中比划着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
没有人看到离这里数十英尺外的土坡上,一个头发与胡子连成一片,身上一块干净布料都没有的邋遢男人和他怀里如睡着一般的安详的幼女。男人注视着火光,右手紧紧的攥着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流出,他都没有察觉。
片刻,男人狠狠的咬了下牙,重新抱紧了怀里的女孩,转身消失在土坡的后面。
这本就是黑死病肆虐整个欧洲时,几乎时时刻刻,发生在各个地区的常见事,人们对于无知的恐惧战胜了理智,只需一个简单的煽动,便能歇斯底里。
在这个村里,他们相信只要烧死森林中的“魔女”梅洁丽卡,就能得到救赎。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在村民还没有为自己的暴行感到羞愧时,灾难发生了,一伙从城里逃难出来的珠宝商人,用大量的华丽首饰换取了进村的许可,仅仅三天,这个可怜的城里富商变浑身长满浓疮。
巴洛克带着圣水到来,试图用石蜡和圣水救治。结果显而易见,在巴洛克接触到这个可怜商人的毒疮后仅仅一天,便将瘟疫染病上身。
随后的一周里,人们在抱着已经处决了魔鬼的使者,自己已经受到了神的加持,无惧危险的变态心里安抚下,毫不知情与之接触,加上黑死病的使者——老鼠的横行,全村无一幸免,全部染病。
然后又过了一周,整个村子里就没有一个活人了。
巴洛克主教在临终前,身体溃烂,口中黒褐色的污血不断涌出,嘴里还在喃喃细语:“明明已经杀死了魔鬼,神你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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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就是黑死病,一种由老鼠、跳蚤传播的致死性细菌——鼠疫杆菌传播的瘟疫。在这个时期,欧洲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医学知识和卫生条件。这个时期的治疗,或者说所谓的“治疗”,就是简单的通风、换气和放血。而民众所仰仗的神的治疗,不过就是到教堂里喷洒圣水和祷告。
因此,对于瘟疫的到来,他们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一股脑的怪罪在了没有皈依的所谓“魔女”们的异类身上。
梅洁丽卡本是村中一位普通的佃农的女儿,极富冒险与探索精神,幼年时常常独自深入村边的老林中玩耍,受到了原本隐居在森林中的老“魔女”的指导,学习了草药以及疾病的知识。
成年后与同在森林隐居的樵夫一见如故结为夫妻,从此过着安稳的隐居生活。
两人还养育了一个女儿,取名莉莉,梅洁丽卡被烧死时,仅仅5岁,被樵夫打晕后,带出了森林,保住了性命。
梅洁丽卡正因为有草药学已经病理学的知识,才能看清瘟疫的本质,曾在瘟疫爆发之前,多次走出森林,劝导人们防范,但被嗤之以鼻,甚至当成了瘟疫的化身,最终丧身火海。而也正因为村民对真理的不屑,也让他们惨死瘟疫之中。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报应。
直到1352年,瘟疫突然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原因,仅有各种猜测。幸存者纷纷走出家门,重建家园。因为瘟疫,社会制度发生了巨大的变革,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但我们的故事并不是来探讨这个悲惨的瘟疫事件和事件中无辜牺牲的人们。
十年后,一个年轻的小伙哼着歌走向这个已经渺无人烟的废墟,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