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之上有一片云,云上似乎有一张诡异的笑脸,充满着嘲讽戏谑的神情注视着眼下的芸芸众生。
这人城二十三位大能仙人的仙光冲天无果,那以一个缓慢速度往下逐渐坠落的铁笼显得笨重而坚实,仿若泰山在往下压,纵然二十三道光束是千斤顶,也被这泰山给沉沉的碾碎,不能阻止它丝毫。
仙人们在恼怒,在惊恐,仙光不稳,二十三道天柱已折去五六,且还在逐步增加。其中那些修为不甚者自天柱崩塌后口吐紫血,却不知伤势如何。
如果是梦,南蛙希望自己赶快醒来。他愣住了神,自从他来到这个莫名的地方,他就时常愣神,就是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和东西一桩又一桩的出现在眼前。他呆呆的望着穹顶,不知如何是好,那偌大无比的铁牢就是要将整座人城罩住。
这是出自什么人之手吗?南蛙猜测。一旁的渎厌咽了两下口水,这个难兄难弟此刻眸子瞪得老大,鸡飞狗跳的,蚂蚱一般,在他身后指一下天指一下地,大嚷道:“山城道友,咱俩得赶紧滚蛋,离开这破地方越快越好。”南蛙回过头看去,那小子越骂声音越小,最后脖子一缩,不知怎地,浑身颤抖起来,双目如血般赤红,还在往下流血泪,这个异常胆小的家伙此刻还带着愤怒的情绪,声音却像闺中幽怨的小娘子:“狗日的,在外头被那臭婆娘坑了,在这里被那个秃瓢坑了,快想办法逃吧。”
渎厌好像又知道些什么,可他说这话又是那么没有底气。逃?不可能了,凡人可能感受不到,但他们这群仙人却清楚的很,那铁笼像个狩猎者,气息锁定了整座人城内的一草一物。
南蛙把重新重新移向天穹上正缓缓落下的庞然大物,知道那已非人力可阻止。或许……或许宫内的金蝉子可以,但不知怎地,他猛然想到之前出现在金蝉子眼中一瞬间的空洞茫然,他便浑身汗毛竖起,后背生凉,感受到格外的难受。
金蝉子不会出手的,不知怎地,南蛙敢如此作定。
如今这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好,他觉得自己再被什么人戏耍,可能是天上的某个好恶作剧的大人物,可能是金蝉子,也很可能是那头还未曾出现的猪。
心头席上一阵没由来的烦躁,他如果有强大的修为,定会如当初那只人间体猴子一样把金蝉子打到吐血,此前还要把皓月大仙那个娘皮给活扒了,最后去造化坛将那头猪摁在地上然后对他一阵泼骂。
“竦!”落到半空中的铁笼突然在所有人眼中消失了。
城内之人是喜悦也是欢呼,在凡人眼里,也许早就被方才的震感给吓坏了,也自然将天上妖异的铁笼看做是妖物。
但只是凡人在喜悦和欢呼。
没有铁笼,仙人们便更能清晰的看到天上那团只在隐约间出现的云凝成的诡异笑脸,让他们感到恶心和不安。
那张脸上的双目注视着云下苍生,嘴角快勾到了眉梢,带着对牲畜的戏谑。
渎厌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不知道是害怕到了极点,还是对于铁笼的消失心底有了些安逸。
除了人城凡人们的喧哗,一切都是沉默的。仙人们的仙光也逐渐褪下来,但却始终紧紧盯着天穹,紧紧盯着半空那座铁牢消失的地方,好像那里还有着什么,或者还会出现什么,一切都不好说,好也不敢说。
某个抬着头的人咽了咽口水,眉心上的汗珠滑下来,顺着两侧鼻翼过下巴,再滑到喉结。
“嘭”的一声炸响,半空之上,铁笼消失的地方黑雷霹雳四裂,蓝光如刀斩,像要就此隔层切开一半天一半地。
震耳欲聋,伴着雷鸣电闪,所有人的喜悦戛然而止,随后再次惊恐横生。
那铁笼陡然出现,由一粒米变化成足以盖去人城的大小,且变化之后八条蛇头锁链向城边四面八方伸长而去,如船抛锚,直扎地脉。
仙人们还想做什么,但却来不及了。
牢笼轰的一声,乃泰山压顶,结结实实无可阻挡的砸落在地上,仅此一息,神速如光,由半空坠下,顿时大地震动,震起沙飞石走,城内房屋倒塌半数。
如此尚未结束,紧接着天穹之上再度坠下事物,圆如星石,缠着火焰轰然坠在铁笼之上,却如蜻蜓点水,没有再泛起任何波澜。
再来一场大雨,雨落十秒,秒后尽去,火焰的星石红光被熄灭,紧接着滚烫的浓烟袅袅腾起,显露在世人眼前的便是一颗活灵活现的眼珠子。
那的确是一颗眼珠子,黑色的瞳孔在水润圆滑的白色中自如转动,只是体积未免太大了些,都比得上一座大山了。
这眼珠子,南蛙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不确信,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如果他想起来了,他便会想到那座雾霭茫茫的大山,和当时那些数之不尽的眸子,是了,这颗眼珠子就好像那些数之不尽中的沧海一粟。
不过终究,南蛙没有想起来,或者说是不愿想起。
他当下就在惊恐万分之中。
这铁笼会不会只是一件法器呢?他早就应该想到这点,那法器将这人城笼罩其中,不知是要做什么,也许……也许和这里的皇帝陛下说的一个月后的大难有关。
他回过头,向宫内看去,眸子中泛着水纹式波泽,这是在动用体内的涌泉法力来做视线上的法术了,他的视线如同一根会绕弯的细线,穿梭其中,回到宫内,想要隔着厚厚的宫墙看到里面的和尚和皇帝。
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也倍感惊讶,也许是里面那强大的和尚阻隔了一切外在的探知,他的所见,只是大雾缭绕,同样是大雾缭绕。
雾中什么也没有,但他就确信和尚和皇帝都在里面,如此他才好像真的看见了什么,不知真假,那大雾之中皇帝如雕像般站定,神色痛苦,两颗眸子不一,一颗空洞无神,另一颗……其实连眼珠子都没有。而那个和尚,站在一旁被大雾盖住,看不见,猜不透。
呼!宫外的他呼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算什么?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他真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而他已经在人国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