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阮氏一回府就和沈长恭大吵一架,沈长恭甩袖去了傅姨娘的锦园,阮氏看完沈柏棠便来到沈婳屋里,哭得手帕都能拧出水来。
人算不如天算,沈婳本以为自己搅了局,母亲和父亲就不会闹到分房,可到底天不遂人愿。
阮氏哭得喘不过气来:“虎毒不食子,今儿要不是延珩拦着,柏棠还不得死在他手里,就连你也吃了他一棍子,你这样的身骨怎生经得住,要是打坏了如何是好?”
沈婳喉头哽咽,知道母亲是在心疼三哥和她,上前靠在阮氏身侧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哥哥犯错挨打,母亲心疼,父亲何尝不心疼?严父之所以为严父,只因再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
阮氏早哭得心角隐痛,抚着胸口道:“柏棠犯错受罚理所当然,可处罚也要有个分寸,他要真心疼,就不会下毒手,这是杀人不是罚人。”
下手确实重了点!
但这话沈婳只敢在心里说,抚着阮氏的手臂道:“父亲在火头上才会失掉分寸,母亲和父亲半世夫妻还不晓得父亲性情,只怕父亲现在也后悔的不得了。”
阮氏不听劝,一想到沈柏棠满身是血的可怜模样就止不住地流眼泪。
沈婳知道阮氏的心结一时半刻解不开,取出帕子替母亲擦着眼泪道:“三哥行径确实荒唐,他平日最听母亲的话,母亲还是早些回屋休息,明天再抽空好好跟三哥说道说道。”
阮氏红着眼眶起身,沈婳忙上前扶住阮氏的胳膊要送出门,阮氏阻道:“你身上有伤快歇着,别跟进跟出的。”
沈婳也不强求,目送阮氏出屋,内心却十分复杂。
父亲棍打三哥,她明明出面阻止了,可事情和前世比起来却没太大偏差,母亲和父亲仍然大吵一架,生出嫌隙。
世事总是难测!
就如今日,她也没想到徐延珩会突然出现,会拦到她身前,生生挨下一棍子。
前世徐延珩没有来,可现在他来了,又一次帮了她!
她总是避不开他。
沈婳一夜未眠,清晨梳妆坐在窗前,早早就听得院门吱呀一声响,透过窗隙看见安兰拎着个描金勾莲三架食盒往里走。
食盒很眼熟,她记得是徐延珩的,便推开窗问道:“可是徐延珩来了?”
安兰最近猜不透沈婳的心思,讪讪道:“奴婢本不想拿,可世子说小姐受伤要食补,送的是养神冶伤的汤药,方才接过的。”
沈婳抿了抿唇道:“他应该没走远,你把他叫进院子,我有话对他讲。”
安兰微滞,反应过来忙去叫徐延珩。
徐延珩果然没走远,听了安兰的话沉思半晌,不确定地问道:“五妹妹真让我进院子?”
安兰笑嘻嘻的点头。
徐延珩进到院里,屏气凝神地候着沈婳,比进宫面圣都紧张。
好半天才等到沈婳,见她抱着两个大匣子搁在院里的石桌上,面无表情地道:“昨天的事多谢世子,世子替三哥赎回古董一定花去不少银两,我有些积蓄先替他还上,不够的日后凑齐再送到府上。”
徐延珩一个激灵道:“你留我就为这事?”
要不然呢!
沈婳打开匣子盖道:“我知道数目远远不够,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徐延珩望着匣子里的碎金白银还有花花绿绿的珠宝首饰,心情有些复杂,良久才道:“你和我之间有必要算得这么清吗?”
沈婳无比认真地道:“瑾王年轻时驻守边关,我父亲追随过十几年,自是肝胆相照,所以这些年两家颇有些往来,可那是上一辈的交情,我和世子徒以一面之交,还是算清楚为好。”
言下之意,她和他仅仅相识,却不甚了解。
简直是口不对心,她和他明明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徐延珩强忍着才没有出言反驳,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婳。
沈婳神色不变,缓缓道:“世子觉得我所言不妥?”
徐延珩心里发凉,声音也跟着透出几分冷气:“五妹妹所言没有不妥,既然要算就当算个清楚,屋里可有纸笔?”
沈婳不知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亲自去屋里取来纸笔。
徐延珩把两匣子银两珠宝盘好价,拉张白纸写下欠条:“两匣子东西值个八百五十两,凭着五妹妹和我的一面之交,满打满算一千两,我替柏棠赎回古董共花了六千两,还欠着五千两。”
沈婳听到五千两,差点没昏过去。
知道多,没想到这么多!
可再多,她也不能欠着徐延珩的钱,她这辈子不想跟瑾王府有一点瓜葛。
沈婳咬了咬唇,在徐延珩晦暗不明地注视下抬起头道:“欠债还钱理所当然,我这就在欠条上签字画押,两年内一定把钱还清。”
说完取过欠条,签字画押。
徐延珩瞧着她,脸色阴沉地快下雨。
沈婳只当没看见,词理无滞地道:“母亲和父亲因三哥的事昨日还大吵一场,既然世子选择替三哥遮掩,定然好人当到底,不会把真相泄露出去,省得将军府不得安宁。”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他保密。
徐延珩不语。
沈婳趁热打铁道:“这钱三哥不还,总归还有我还,世子勿要在我父母跟着说漏嘴,我这点信誉总是有的。”
言下之意,欠钱的事万万不可让沈长恭和阮氏知道。
也是,真让沈长恭知道,沈柏棠就不用活了!
徐延珩略抬眼皮,拿她的话堵她:“不过一面之交,你又是欠钱又是提要求,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沈婳无言以对。
要她把一个前世睡了十几年的男人当外人还真的有点难,索性她把他当了仇人。
徐延珩见她词穷,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舒口气道:“你放一百个心,你的话我几时没听。”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腔调,以及对她宠溺的模样,沈婳在前世见过太多次。
喜欢她的是他,憎恨她的也是他。
替她舍命的是他,要杀她的也是他。
这个叫徐延珩的男人,妥妥的是个疯子!
沈婳端肃着面容道:“债已算清,我就不留世子,望世子日后勿来雅院叨扰。”
徐延珩不以为意,一副他必然再来叨扰的模样。
沈婳瞪他几眼,见他无甚反应,憋了半天朝站在一旁的安兰道:“你可听好,以后就算世子来送仙丹,雅院的门也不给开。”
安兰是个缺心眼的,搓手道:“真不开?”
沈婳气的往屋里走,砰地一声重重甩上门,怒气冲冲地道了句:“还有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