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哭泣的时候,万物都要静静聆听。
一夜暴雨过后,带来的不仅仅是被冲刷干净的树叶,也不仅仅是雨滴和泥土留下的泥泞战场。
清晨,雾气腾腾,给小山村披上了一层白纱,若隐若现。
兴许是空气太潮湿的缘故,被子和皮肤湿答答的粘在一起,难受的不得了。
贾师命瘫在床上,犹豫着是不是要起床,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伸出胳膊感受片刻后迅速缩回。
算了。
再躺会吧。
就一小会儿。
回笼觉是最香了,没享受过的人,那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白活了。
混混沌沌中。
贾师命刚要进入那种玄之又玄,没法描述的境界中,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自己。
“小六……”
“小六~”
“小六子?”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在门外响起了:“小六,还没起呐”。
村子里没什么娱乐活动,睡得早起的早,经常看见的屁股后跟着的一串小崽,不是没原因。
往往天才蒙蒙亮,就有人家冒烟烧饭了,灰白的炊烟斜着往天上爬,等到了极高极高的地方自然消散。
若有高山流水、鸟啼蛙鸣衬着,端是一幅田园诗意的风景。
就有专门好这一口的大人物,经常阶段性的跑到乡下小住几日,调理身心,待攒了一身静气,才高兴的遁走。
“起了起了”,贾师命咬咬牙,猛地掀开被子,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这才放松下来。对门外的人怨念丛生:“干什么啊,这么早”。
关山村一共也才百十号人,不说年纪大的,就是尿床的娃娃,也知道哪个好那个坏,哪个应该伸手要甜食,哪个应该躲得远远的。
而门外喊话的这个家伙。
叫候如意,同村的习惯喊一声‘猴子’。
也说不清是太过熟悉,对称呼没那么讲究了,还是带着不屑的意思,反正大人孩子都习惯这么叫他。
这个候如意长的膀大腰圆,络腮胡子什么的非常旺盛,猛地一看第一印象就是很猛,惹不起的感觉。
但关山村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内芯就是“绣花大枕头一肚子荞麦皮”。
别看他和贾师命年纪差不多,但论起本事,这家伙就差多了,竟干些不着调的事情。
譬如黑天偷人家的玉米,掰了之后放在怀里抱着,一路掰一路掉。天黑自然看不到什么,天亮可不就被苦主堵了门。
像是没事可做了,替人家教书先生巡街,见着满街跑的孩子,当场就拎过来:“功课做完了吗”。
但凡嘴瓢了,透漏个“没有”的意思,那少不得被啪啪打屁股。
像是什么喜事丧事,他必定第一个到场,帮忙忙乎里里外外,混口闲饭吃。
多年攒下的名声,终于在某一天,从老妇人小媳妇的口里搏了个“三猴子”的称号。
而关山村的二流子,特指贾师命。
大痦子专称杨知秋。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三猴子”在不经意间已经有向“二猴子”发展的趋势,但人家不在乎,座山雕当的美滋滋。
“快走小六,捡钱了”,候如意一脸急切,拽着贾师命就往院子外面走,加上他身高马大的,完全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等等,等等”
“你先说什么事啊”
贾师命往后面仰着身子,极力抗衡。
呜呼!奈何!
还是被拖着走。
“我还能骗你不成”,候如意看了看四周,凑近了特意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刚才我去河边转悠,捡了好几个铜钱!”。
“那地方肯定不止就这几个啊,肯定还有!”
他说着话,还不忘用空余的手比划着:“巴掌这么大,沉的邪乎”。
“要不是咱们关系好,我都不叫你”
候如意明显有点亢奋,但随后一想也是,一辈子没摸过几个铜板,乍然见了更大号的,能不激动吗。
“大早晨的往河边跑”
“也没人在早晨洗澡啊”,贾师命的关注点完全偏了。
“跟你理不清楚”,候如意老脸一红:“快走,快走”。
贾师命的小院坐北朝南两户邻居,一户在右手边,一户在前边。
二人出了院子,急匆匆的往河边跑,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居然也有一波人。
“真是怪了,这么热闹?”
贾师命嘀咕了一句,随后冲着前面的扯着嗓子大声吆嗬。
“嘿!”
“你们干什么去啊,大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