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骑在马背上,挎着长刀,满脸骄横。身后百十个武行护卫和官兵护送着十几车的辎重。两旁骑手擎着的幡旗上醒目的写着“双师镖局”几个字。
只有个白衣少年,模样和这些人全都不同。他远远地落在一边,似是不屑与别人为伍。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是昆仑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身旁还有一位青衣男子与他同行,却始终保持些距离。
“就在这打尖吧,所有人都下马歇息。”领头的汉子吆喝一声,这群人停住了脚步。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十车辎重围得水泄不通,一看就是训练精良。一个身穿朝廷官府的人领着众人率先进了一个帐篷里。
草地上歇息的石料匠人看来了许多官差,不愿惹事,纷纷拿了干粮起身赶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情况不对,阿木和月亮赶紧回到帐篷里,我也紧随他们身后,小心的把装有雏鹰的竹笼放在帐篷的一角。
“大家不要怕,我是卫辉备守刘藤,和京城双师镖局的张总镖头一起护送王府物资到卫辉,路过宝处,打尖歇息下,还望给些方便。”
听了刘大人一席话,众人心稍安,几个听得懂汉语的回民汉子叽里咕噜翻译给帐篷里的长者听。
络腮胡子一脸不耐烦道:“这里离卫辉不远了,好酒好肉尽管端上来,银子不会少。”从行囊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扔在桌上,老者这才点头应允。
不一会,帐篷内外便已是觥筹交错声此起彼伏。
“什么物料需要这么多官差和镖局的人护送呢?”送酒菜的间隙,阿木呆了半晌,有些疑惑。
我轻声道:“这个双狮镖局是京城第一镖局,总镖头张英杰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能让双狮镖局和守备一起护送的东西,就算不是镖银,也是价值连城。”
话音未落,只听络腮胡子将碗摔碎在地,指着身旁那个青衣人骂道:“我们双狮镖局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武当来管了!喝碗酒怎么地,从京城到这里,一路上不是照样什么也没发生吗?”
身旁那个青衣人满脸愠色,却并没有说话。原来还有武当弟子暗中护送,对护送的东西,我更好奇了。
目光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白衣少年的踪影。络腮胡子似乎是憋了很久,看到一旁上菜的月亮,拍着桌子道,“姑娘,给我上最好的酒,每人一碗,他娘的,老子还不信还有人敢在这里动手!”
这个莽夫还真是心大啊,虽说没多远就是卫辉城,这千里草原,还别说真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地方。
看月亮手足不停的忙活,便前去帮忙给这群人斟酒送菜。几个帐篷里的军官镖头喝的酩酊大醉,帐外警戒的护卫倒是在青衣人的严令下滴酒未沾。
有谁会知道,这个穿着一声回民衣裳的少年,是堂堂一榜解元,被人侍候惯的公子哥呢。我暗自好笑,摇了摇头。
“小哥,这只雏鹰是你的吗?”白衣少年声音很轻柔,想来是雏鹰嗷嗷叫的声音让他听到了。
我仔细看了他一眼,虽说相貌比起我来略输半筹,一身白衣胜雪,也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能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身边,这身武功想必精绝。
我眨了眨眼道:“不错。”
白衣少年面露一丝讶色:“你会说汉语?”
见我点头,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金叶子,道:“小哥,可否将这只雏鹰让与我?”
见我摇头,白衣少年有些失望,呆了半晌,又掏出一锭银子:“再加五十两,这足以买百只牛羊了!”
这武当弟子出手还真是大方,我笑嘻嘻道:“这只鹰朋友所赠,不便交易。再说武当派有可以养鹰的地方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武当弟子?”少年一脸的警戒。
我告诉他,方才络腮胡子呵斥青衣人时被我听见了,想着他们二人同行,气质打扮也类似,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他脸上表情才舒缓很多:“他是我师兄,武当派大弟子云鹤。”
我带他进了放雏鹰的帐篷,拿了瓶羊奶一点点喂进雏鹰嘴里,与少年聊了些关于猎鹰人的故事,少年听得有些沉迷,痴痴的望着嗷嗷待哺的雏鹰,到似有几分小女儿神态,没有了方才的高冷。
突然帐篷圈子里传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哭声,就连马也在乱叫乱跳,乱成一团,其中还夹着皮鞭子‘吧达吧达’在抽人的声音,还有个破锣嗓子在大吼:“谁也不准动,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你……”
我心头一惊,白衣少年便冲了出去。我想了想,在草丛里爬了过去,幸好草很高,我爬到近前,便瞧见那一团帐篷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群人围上了。帐篷那边呼啸之声大起,十余匹健马,一起奔了过来,凄厉的呼啸夹杂着震耳的啼声,委实叫人胆战心惊。
几十个强盗,个个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凶眉横眼,骑在马上,将十车辎重紧紧围住,原本警戒的十几个镖师横七竖八倒在草地上。
“敢在双狮镖局面前抢货,怕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拿命来!”络腮胡提起长刀,一声怒喝,从帐篷里冲了出去。
这厮酒量甚好,七八碗酒下去竟只是有几分醉意。虽比不上大江流刀法的纵横捭阖,也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几招便已是横扫一片,功夫与李戟应当旗鼓相当。
“俺张英杰从不杀无名之辈,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迎面一匹马上坐着的虬髯独眼大汉厉声道:“就你还不够格,放下这批货,可饶尔等不死!”
张英杰将几十斤重的刀柄重重敲击在地上,怒喝道:“不够格?小子怕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独眼大汉怒吼道:“放屁!”突然一提缰绳,迎头飞驰而来,长鞭迎风一抖,“叭”的,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毒蛇般抽了下来。
张英杰举起长刀骑马迎了上去,在马上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却并没有分出高下。
张英杰使出杀手锏,叱道:“下来!”手一扬,不知怎地,已提着了鞭梢,乘势一抖,独眼大汉百来斤重的身子,竟被他凌空抖起,摔在两丈外。
独眼大汉惨呼着滚出几丈,左脸被张英杰长刀整个削去了半边。两个冲上来的劫匪,只是两招,一人被斩在马下,另一人右脚还套在马蹬里,急切中挣它不脱,竟被惊马直拖了出去。
张英杰一脸得色:“双狮镖局的货也想插一脚。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配不配。”
笑声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动你怀里东西,左手剑配不配?”
这语声有气无力,像是远远自风中飘来,简直教人听不清,但越是听不清,就越是留意去听,一听之下,就好像有无数个瞧不见的小毛虫钻进自己的耳朵里,简直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下来。
张英杰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峨嵋山左手剑……”
左手剑很厉害吗?也许是我初出茅庐,未曾听过这号人物。但看一旁白衣少年与青衣人一脸严肃,这个人怕不是善与之辈。
身后另一个人怪笑着接道:“左手剑,鬼见愁……嘻嘻,这句话原来你也听过。”这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宛如踩着鸡脖子,刺得人耳朵发麻。
我转过身子,这才瞧见身后一匹大马,特制的大马鞍上,坐着两个人。一个黑衣瘦子,披着一件斗篷,面露精光,双手裹在长长的衣袖里。
坐在他前面的人骤看似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仔细一看,这侏儒竟已生出了胡须,胡须又白又细,却又仿佛猴毛。他不但嘴角生着毛,就连眼睛上、额角、手背、脖子……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生着层毛。光天化日下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