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雨,江南。
姜纵宁从未到过江南。
前世年少轻狂时,也曾憧憬在那姹紫嫣红,依依柳绿的季节,策马过江南,与心爱之人泛舟湖上。后来沈家出事,她进了宫葬送了幸福,便将这少女的憧憬一并埋葬了。
说来倒有些讽刺,寻常少女轻轻易易可以实现的愿望,她先贵为郡主,后贵为贵妃,太后,这简简单单的愿望耗尽了一生都没有实现。倒是没想到,这一世才刚开始,竟踏上了这江南的土地。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不禁一时有些感慨。
她的感情似乎影响到了萧令肆,引得他频频侧目。
萧令肆轻咳一嗓子:“我先带你们去景月观吧。”姜纵宁淡淡地点头,倒是云纭云绯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多谢萧公子了。”
景月观是从前安景帝为妻子落月皇后建的。安景帝是本朝的开国皇帝。传闻在江南时,安景帝邂逅了落月皇后。落月皇后出身平凡,却聪慧美貌。两人一见钟情。攻破前朝都城后,安景帝立她为后,更是力排众议散尽后宫。落月皇后身体不好,他便在江南两人相遇的地方盖了一座景月观,取两人名中的一个字,为她祈福。这一段神仙眷侣似的爱情羡煞了全天下男男女女。只可惜两人无后,便有安景帝的弟弟继承了皇位,也就是先帝。
因着有一段佳话,景月观这许多年来香火也未曾断过。观中来来往往有人络绎不绝,大多是来求姻缘的年轻的小姐们,结着伴来的,说说笑笑,脸上带着几分娇怯的红润。姜纵宁不觉又带着以往端坐深宫高位,俯瞰那些个年轻官家小姐的心态:“年轻真好啊!”
萧令肆不觉好笑,歪着头看着她:“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他忽的凑近:“怎么?要不要也求个姻缘?”姜纵宁一把推开他,皱着眉,没说话。倒是云绯激动老半天,拉着云纭就要往正堂走。
云纭心里也有些欢喜,但还是知礼数地问过了萧令肆和姜纵宁。姜纵宁不忍扫了她的兴,一想到还要在这儿待九十多天,便松了口。萧令肆就引着她们向正殿走去。
按程序来一遍,云纭云绯一脸激动,几个小丫头也活泼,雨水更是羞红了脸。姜纵宁在一旁看着,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郡主不拜么?”霜降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旁。纵宁笑着扶额:“我就不用了吧。”她摆摆头:“倒是你,那么久了,也不为自己打算。”霜降没吭声。纵宁只得叹了口气。
这厢她们拜好了,萧令肆领着她们走出殿外,院子里有一棵大桃树,枝繁叶茂。“看到了吗?那棵就是姻缘树,据说是安景帝和落月皇后亲手栽的,在上面结姻缘结可比拜菩萨还有用。”萧令肆双手环胸,指着那棵桃树道。
众人凑近,上面果然悬满了姻缘结。风吹过来的时候,红色的丝绦随风飘拂,还真有几分庄重壮美。
几个小丫头二话不说就上去挂绳结去了。云绯也兴致冲冲地摆弄着一根丝带,云纭眼神飘忽地怔着。大概是想到了卫宣吧,纵宁心中叹了口气。
不觉又有些好笑,父亲胡闹,李叙也放任自己来这景月观么?她到底是为国祈福还是为他求姻缘?为他求姻缘……她唇角一勾,她的姻缘能把他整死。
大抵是见她笑得讽刺,萧令肆冷不丁道:“郡主不去求个姻缘么?”纵宁微微瞥着头:“怎么?萧公子想做起月老啦?”“行了,我是看你一个人杵那儿怪可怜的!”萧令肆把一根红绳往她手里一塞,不由分说推着她上前。
云绯已经挂了许久都没有挂上,不觉有些气馁,转头看小丫头们摆弄。雨水好不容易挂上一个,一群人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也满脸激动。都还是孩子呢!纵宁笑着摇摇头。
见她来了,雨水忙道:“小姐快挂绳子吧!这绳子可难挂了……要不奴婢帮您挂吧!”纵宁无奈地摆摆手。一旁云绯酸溜溜地开口了:“我们这边这许久也就雨水挂上了,二姐姐你可看着点儿。”纵宁神色淡淡,她对姻缘倒没什么期望,嫁谁不是嫁呢?还是得靠自己。她毫不在意地一扬手,把红绳一抛,看也没看那姻缘树。她的命运是紧握在自己手里的,神仙佛祖,她从来不信。
说来也巧,纵宁那全然没抛对地方的红绳竟随着一阵风上了树,道了树梢最顶端的地方,生了根似的,任风再怎么吹也不下来了。一旁正绞尽脑汁挂绳子的众人呆了,就那么仰着头看着。纵宁一摊手,也没再留恋那有灵似的红绳,转头就走。
管它呢?天算不如人为,她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