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冉把手拱了拱,上头的字符还清晰可见,她心虚回道
“八成是予暮樰留下的,想必是让我去一趟的意思,我想着……午时跟你说了那样的话,也不好再留消息给你,就悄悄走了”
济苍狐疑
“凭她留下的一星半点消息你便说走就走!?别不是想躲开我?”
济苍一针见血,赵冉不住轻咳两声,干脆对着小窗喊耒小公子
“耒家祥,将那绢布拿来!”
耒小公子撇撇嘴,嘟嘟囔囔地从袖管里掏出布片塞进小窗
这时候一旁的煅狼抽出神来,目光复杂看着他,煅狼暗中跟着赵冉时,常常见着耒小公子在赵冉府上调戏貌美的婢女和小厮,对赵冉这个顶头上司更是随意地很,且没什么实在的本事,煅狼心里鄙视的很,却也有一丝羡慕
耒小公子觉得别扭
“你看着我做什么?”
煅狼手上握着缰绳,嘴上不痛不痒道
“蠢货,你被人坑了,这车以次充好,你坐的那块儿……就要裂了”
耒小公子赶紧沉了沉屁股,车前板子果真吱呀作响,他脸色一变,一骨碌挤开煅狼蹭过去
“真是晦气!”
煅狼猝不及防,若不是功夫了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他一个旋身,轻飘飘落到车顶,居高临下道
“小子!你找死!?”
耒小公子缩了缩脖子,想到赵冉在济苍面前气短一截,他没由来地在煅狼面前也硬气不起来,恨恨地挪了回去,手撑着轓提心吊胆的悬着屁股
煅狼乐了
“怂货!你这个德行就不怕主子嫌弃?”
“嫌弃?我自己问心无愧不就行了,当差时我可没松懈过!若是时运不济也要怪到我头上,那也太不仁道了!”
煅狼凑近了问
“你这么想……里头那位知道吗?”
耒小公子挑了挑眉,登时满脸兴致勃勃一副八卦模样,放低了声量俏皮道
“不瞒你说,里头那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跟大将军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你我心知肚明!”
煅狼不置可否,倒是笑了笑,把完好的地方让给了耒小公子,哪怕立在不稳当的板子上一点也不容易,竟也撤了臭脸
里头的两个主子可没听着这些龃龉
济苍自接过耒小公子从前窗递进去的绢布,目光便没离开过上面的字样
赵冉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知道这‘长伯’是什么意思?”
济苍收起布,望着虚处道
“这是…这是寺里一位大师的法号,我儿时被予旸送去芸主寺待了两年,便是在这位大师坐下”
赵冉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
“竟有这样巧的事!?那这破布条子会不会是予旸留下的?”
济苍想这其中的关联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予旸没道理留下这个,以他的本事,大可直言不讳何须暗搓搓地塞给赵冉,若是暮樰留下的消息,那就大有空间了
他摇了摇头道
“我看未必,长伯大师与我那师叔也有几分交情!很有可能是师叔向长伯大师交代了什么,予暮樰偶然得知了……”
赵冉不由想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崖壁洞穴,感叹
“予旸跟予德前辈为何苦大仇深?”
济苍淡然道
“当年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只记得予旸带我回省山惹地予德勃然大怒,予旸只好退一步,把我放在长伯大师身边,予德也平息了怒火,不过我回了省山才知…予德已经被关在崖底,现在看来我当时便是一颗棋子!”
赵冉更觉得毛骨悚然了
“我被卷进那崖壁里实属偶然,我以为予德前辈拿毅铁铉钢救我是走投无路,是狗急跳墙,我还颇有些有恃无恐,没想到他算计地奇快,给了我希望却只是想借我毁了毅铁铉钢,其实我还是必死无疑!更叫人觉得深信不疑地还是他明面上设下的那些条条框框、诸多忌讳,不过是想让我谨慎,好把毅铁铉钢留到予暮樰羽翼丰满时一举毁了”
“如今我是侥幸活了,而毅铁铉钢同予暮樰却……,显而易见…就连予德这样诡诈的也斗不过予旸!”
赵冉身上的毅铁铉钢去地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在济苍看来也是好事,起码再不必担心予旸找上赵冉的麻烦,晋国的那块毅铁铉钢于他们而言也就不重要了,他笑了笑道
“我们无所求,不过是图个自在罢了,无欲则刚”
赵冉投进济苍怀里,摇了摇头喃喃道
“一定要求个明白”
她可没忘了短命鬼这一说!
他们身上许多事情看似发生的随机,可冥冥之中又都一环扣一环,成了必然!予旸再有手腕也掌控不了,这十几年前的关键人物又浮出水面,不知会不会掀起狂澜
无独有偶,宫中皇帝易权之事牵扯甚多,前朝后宫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免掀起腥风血雨
国师公主这对夫妇本自然不能免去烦扰
昨日皇帝印下诏书后便被太子秘密移去了宫外,而太子恨不能当即便召集文武百官、各位皇子,宣布皇帝退位一事,颇有些急功近利
他忍了一夜未眠,一早起身便开始联络各方势力,准备唱一出孝子忍辱负重的大戏
此时大殿上堆满了文武百官,太子宣读了皇帝的退位诏书
皇帝尚且在世,这退位诏书来的又实在突然,连太子党的人也觉得胆战心惊!更罔论其它皇子党,自然是要生出许多质疑,众人先是一片寂静无声反抗,拿着乔,再是发出若有若无地叹息,眼看着太子态度暧昧,便得寸进尺开始从玉玺印的真假、诏书的内容,皇帝的去向等等方面辩驳,到最后群臣的情绪越演愈烈,言辞所表达的意思甚至偏离了是非,更近似对太子的羞辱
这些人都不想自己的仕途受影响,皇帝日渐昏庸,太子还是东宫太子,不能名正言顺的当权才好!
可惜,太子不是莽撞的人,他好容易等到皇帝最好拿捏的时机,怎么会允许自己前功尽弃!他深知前朝水深,大把浑水摸鱼之人只图个有利可图,他父皇终日混混沌的更叫他们得意!他想顺顺利利荣登九五,必要在所有人看清局势之前快刀斩乱麻才最可行有效
太子殿前高处定定站着,一脸焦灼,像是蹲踞在火炉上,目光来回扫射看清众人嘴脸,做到心中有数后朗声开口
“空论是非最是可笑!父皇龙体不复康健,不堪朝廷重负遂退位于本宫,诏书里写地清清楚楚,诸位也看了个明明白白!父皇落印时大将军与国师夫人也在殿内!何人还敢置喙!”
众大臣消停之后,轮到几位皇子出头
“太子不必搬出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你对着这些问心无愧又如何!?我们要见父皇!”
太子只缄口不言
落在几位皇子眼中,这不正是心虚的模样!
“父皇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太子党的人看着主子眼色,不失时机道
“若陛下不便出面,那太子殿下不如将大将军和国师夫妇请来作证!”
另一位大臣又道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又是陛下的枕边人,太子殿下不妨一道去请!”
早做了准备似的,不大一会,皇后便到了大殿,形容憔悴
说起来太子钰瑔与钰鑫都是皇后亲生,两人打小便是她亲自养在膝下,太子见了皇后这才褪去面上的恍惚,红了眼眶急急奔下阶梯去相携
“母后…儿臣,儿臣不孝!”
殿里诸大臣面面相觑,几位皇子看不惯这对母子做戏,冷不丁呛声
“皇后娘娘!还请告知父皇的去向!”
皇后款步走到屏风后坐定,言辞凿凿道
“太子一片孝心,对陛下的行径羞于启齿,本宫一届妇人见识浅薄的很!便豁出去了,诸位大臣莫要怪罪才是!陛下自打半月前服用仙丹后便开始神志恍惚,身体也每况愈下,遭人哄骗却还不自知,势要追随那所谓仙人的步伐!今日服那仙丹之前似有回光返照之态,吩咐本宫一定要接公主回宫,说有要事!”
“陛下正是当着大将军与国师夫人的面,给太子留下诏书,众人散去后陛下便不知所踪!本宫与太子已经调度人马搜寻,但国不可一日无主!”
有朝臣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发作道
“不知所踪!?荒唐!荒唐!大内森严!怎么会不知所踪!?”
有人出头,其他人便都大着胆子添油加醋,一时间殿内焦灼不已,势必要把这事弄地不了了之
不多时,钰鑫挺着大肚子进了宫,着急忙慌到了大殿,只见太子怏怏地站在殿前无力地面对朝臣,钰鑫向太子行礼后入了屏风,坐在皇后一侧
济苍入宫之前,便吩咐人请国师夫妇下山回都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夫妇俩只有配合
几位皇子见了钰鑫没有寒暄,单刀直入
“皇妹当真在场?可敢用腹中孩儿起誓!”
钰鑫沉住气,缓缓道
“太子哥哥手中的诏书,确实是父皇亲传!如若不然,本宫…本宫”
钰鑫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悠长的咆哮盖过了一切动静,这时候殿外除了明晃晃的日头,好似有什么更耀眼的东西在空中盘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承想,那原本只是在外头腾飞的巨龙,登时变小了数倍一下跃进了大殿,在殿前太子头上流连忘返!最后化作流光泡影消失地无影无踪,可众人目光一直紧随那若梦如幻的金龙,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神龙显灵,个个目瞪口呆
就连太子也被震撼到了,登时起了敬畏之心,倒有些理解皇帝为了这些玄占之事鬼迷心窍了
殿内反应快的人,不由咋呼
“定是神龙投下的影子!是神龙!”
太子党的朝臣回过神来,口径一致喊道
“是天意!是天意啊!太子孝心天地可鉴!太子登基天地所向!”
太子重重松了口气,腰背却立的笔直,众人看来他头上好似还有光辉
太子在群臣面前看似不争不抢,便是把这宝压在天象上!神龙一现,他定能如意定下登基大殿的日子
皇帝终究是他父亲,他不愿意将皇帝置于死地!可如果要说皇帝驾崩,弄不出一模一样的尸体来怕是会留下隐患,唯有不知所踪,听起来确实荒唐,但无懈可击
而前朝后宫的关系、各种利益集团的牵扯他没功夫梳理,没办法兼顾,更没心思听他们彼此攻讦,最好的办法便是像今日这样,在大殿给他们当靶子,让他们猖獗到撕扯开假皮假面才痛快,他再借神龙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