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贼窝里的大柜,此时看起来比其它任何匪贼都要平静,面对群众的谩骂和抛砸的秽物,他不躲不闪,反而是因为思绪深远,已经陷入了复杂的混沌里,他一双眼睛看的透彻,明显是小将军借尸还魂!
他们全入了套,多年来在南蛮的作为功亏一篑
白业要遭殃了!要倒天大的霉!他感受一旁弟兄汇聚起的心灰意冷,在他脑门上就像乌云压顶,他更痛恨自己目光短浅,当初何苦要联络上白业这个奸人!
赵冉并不露面,她要等白业自己斩断自己的手
平南王府外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匪贼身上已经一片狼藉,白业这时才知道东窗事发
他这一两天喜气洋洋,对妻女画了无数豪奢的大饼,几乎得意忘形,这下乐极生悲!
他的心腹至营地知会匪贼落网的事情,竟生生挨了一巴掌,白业肝胆俱裂,一瞬狗急跳墙,什么也没心思听完,什么都没了解个明白,只奔上马便往平南王府赶去
混乱焦躁下白业分不出精力思考为何匪贼会落网,为何尤世子会抓住他们,他心神之中只剩一个念头,在尹品安见到匪贼之前,杀了他们!好叫他们永远闭嘴!
至平南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外行道,他在马上高高眺望到大片被捆起来的贼,在他眼中几乎就是粪坑里蠕动的蛆虫!
万幸尹品安慢他一步!
白业眼珠子爆红,浑身上下是劫后余生的虚劲,当下不管不顾直接骑着马闯进民众之间,二话不说,从马上跳下,直接拔刀砍下那大柜的头颅,一刀即成,干脆利落
头颅落下时血喷溅数米高,淋了白业满头满脸,那大柜骨碌碌滚落的脑袋沾了尘土污秽,姿态卑贱的死去,眼睛却出奇倔强,强瞪着,最后居然对着白业眨了一眨
白业受不了着冲击,甩了刀一屁股坐下,坐在那大柜最后一泵滑腻的血污上,他是一瞬从天堂掉入地狱了!比那死去的大柜好不到哪里去,有什么东西也在抽打他,迫使他清醒过来
他终于明白他的孤注一掷叫他失之偏颇
他的脑子大概是霸占了身子里的全部血液,脖子几乎要托不住了,他混混沌沌环看起那些没有反抗的余地却依然怒视他的弟兄,这些人也曾经是他的弟兄
他们曾经是顶亲近的战友
有百姓喧闹单纯的欢呼雀跃,他们对匪贼的恨意让他们不惧怕本来恶毒血腥的场面
不过,这出戏还有角儿要来才是
尹品安坐着轿撵姗姗来迟,人群对贵人的敬畏当然更超过一切,他们不再沸腾自觉让开空隙
地面腌臜,尹品安撇了一眼乱糟糟的情况,只觉得心里也乌烟瘴气,看也不看已经魂魄不全的白业,挥一挥手,轿撵匆匆进了平南王府内
尤凌轩早把控一切,与尹品安撞了个满怀,他一点不急,从容作揖问安
“侄儿不安,惊扰您老人家了”
因着平南王尹品安心里也嫌弃着王府腌臜,脚还是不肯落地下轿,面色差极了,嘴上一针见血毫不客气
几乎是疾言厉色
“你这府门口又是匪又是兵又是民,又是菜又是血又是粪,好侄儿闲来无事搭了个戏台子解闷不成!?你倒是给伯伯我讲讲,这唱的是哪儿出!?”
尤凌轩神秘一笑,兀自请尹品安去前厅,顺势对手下打一记眼色
尹品安也拿够了乔,嗔怪一句还是入了内室
真是叫赵冉好等!
赵冉正负手而立,盯着眼前的盆栽出神许久
她听见脚步声,笑着回头
“尹大人,久违!”
今日此时,尹品安终于见到叫他大吃一惊、不算枉费这通奔波的事情!他老脸一阵抽动,赵冉!?
“你没死!?”
赵冉不管尹品安瞠目欲裂的神情,她要他来不过图个名正言顺罢了,可不能耽误什么事!
“尹大人您先坐,我慢慢跟您解释!”
“尤世子,劳烦您将白将军带过来,当然……还有其中一干人等”
尹品安不明所以,他甚至还没缓过来赵冉没死这事儿,再没了初初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只目瞪口呆来回看着赵冉进出安排、清点人头
须臾之间,白业一干人等在前厅外面码的整整齐齐
匪贼里独独挑了二当家,大柜没了,他这顶天梁形同虚设,他对白业毫不犹豫斩首的行径恨之入骨
人前还有官银赎金明晃晃亮着
尹品安再看不出端倪,可以说自己是傻子了,白业!白业!好个白业!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其心可诛!他眉毛紧紧拧住,这时候倒乜一眼赵冉
“赵将军!还不让那匪贼说话!?”
尤世子的人立刻拿掉二当家口中的抹布
二当家粗野的干嚎几声,松弛完面皮,漠然盯住白业,像狼,濒死的狼,悲凉之中带着拼死一搏的决心
“几位大人!绑票相爷之子,撕票朝廷命官的事儿,正是这白业带着兄弟们干的!且……不只这一次!”
白业顷刻间涕泗横流,自知再无翻身的希望了,真真叫这毒狼含住了脖颈一般通身瘫痪
尹品安气的要昏厥,这是羞辱!
如果赵冉不是这么醒目,他就酿成了大祸,可偏偏是赵冉醒目!他在朝廷浸淫三四十年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
他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对着白业丢了一通
白业一骨碌瘫软在地上,尹品安接着破口大骂,他尴尬羞耻的不知如何自处,恼羞成怒
只能凭空发火,
“你本就是犯官!陛下给你机会!你呢!?可有珍惜这尊贵的心意!?”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勾结匪贼盗取官银,为虎作伥!弄的民不聊生,该死!该死!本官现在就了结了你!把人给我拉下去,剁了扔海里喂鱼!府中女眷全部充军妓,男丁全部绞死!”
赵冉急忙打住
“诶!尹大人且慢,这白业虽有罪,可不至于祸及家人,将他府邸抄了便是,况且白将军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交代!”
尹品安不顾白业身上都是污秽,冲到他跟前一脚下去
“还不快说!?”
白业早已经三魂没了七魂,他就这那一脚趴在地上低低抽噎,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懊恼,后悔,愤恨,悲哀,复杂混乱,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地狱了
尤凌轩揪住白业的脖颈,把他高高提起,逼问
“你倒是说呀!啊!?我父亲到底有没有病!?”
白业小而锐利的眼睛只有浑浊,他下意识顺从尤凌轩
“没……王爷没病”
赵冉尤凌轩都落下心口的大石,尤凌轩把人丢开,悲切唤一声尹品安
无需众目睽睽,只要尹品安听见就行
凡事利己的尹品安变脸比翻书还快,此刻白业一呼一吸也灼痛他的皮肤,他受心里的激荡支配抽出侍从配戴的利剑,一把刺向白业的腹部
“你说什么!?混账东西!可怜我的王爷受苦受难!”
尹品安跟着抽出的刀剑,一块倒下,怒火攻心
今天这场戏他是个丑角
赵冉真想拍手叫好,她抑制顽劣的心情,命人将尹品安抬回去,下令把眼前乌泱泱的人杀了个干净
这些人即便重情重义,可危害弱者,手下有无数无辜百姓亡魂,欺男霸女,都不是什么好货,那深山寨子里可有不少妇女被逼苟且
岛里岛外其它女子更不必多说
除了解决白业这事大快人心,还有解救平南王也让赵冉心潮澎湃
只要平南王能再次把控南蛮,她差不多可以回朝了